他們聽到朗朗上口,抑揚頓挫的讀書聲,駐足聆聽。
郭靖道:“主人,這些學生,讀書能讀出來水平的,都是未來的官員。”
在外時,不能泄露身份,於是叫皇帝主人。
其它人都有官位,叫老爺的話,就太折辱他們了。
所以史斌尊重他們的人格,讓他們叫主人。
史斌點頭道:“甚好。”
盧敬軒道:“主人,這傢俬塾,據說是長安城最好的私塾,那位老學究,非常有學問,道德水準也非常高。”
“那可真好。”史斌今天心情不錯。
今年又是豐收年,五穀豐登,農人臉上全是笑意。
同樣是一個汗珠摔八瓣,如果糧食欠收,那可真是痛苦一整年。
而糧食夠吃了,不捱餓了,不爲糧食發愁了,農人全家能高興一年。
做買賣的走街串巷,也都活絡起來。
有飯吃了,各地書院,私塾的學生也多了起來。
每年的官位就只有那麼多,大家擠破頭想爭那麼少的位置,自然要拼命讀書。
史斌看了一會,暗自爲他們祝福:“努力吧,只要競爭,就會有贏有輸,但歲月不從敗努力的人。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當官,但有了學問,無論做生意,還是幹其它事,總歸是能提升生活水平。”
正待要走,突然,一聲爆喝,打斷了他的沉思。
“老子扇死你這賤狗!”
史斌等人湊到窗邊,只見一個穿着特別考究,手上戴着白玉扳指的學生,在痛打一個全身補丁的窮學生。
“你真橫!你插隊還有理了!”
老師今天有事外出,少給學生上課至少一個時辰,爲了補償,吩咐僕人管飯,宴請學生們。
僕人把飯做熟,端過來說,讓他們按成績排序,就走了。
可是那個富家子弟仗着家裏有錢,不守規矩,不按順序排隊,插隊!
窮學生心眼直,老師教大家讀聖賢書,身爲聖賢門徒,怎麼能不守規矩呢?
事雖小,但卻損毀了原則。
有些學生敢支持捱打的窮學生,而有些人則不說話。
好在沒人幫那個壞學生說話。
看來這位老師,教書育人整體上還是挺成功的。
班裏那麼多人,只出了一個垃圾。
而且沒人附和他。
“錢震孟!你忒橫了!”其它學生批評他。
這名字想的,震孟!
孟子是亞聖,地位僅次於孔聖人。
這傢伙要震孟。
可是名字響亮,人品卻着實不咋地。
錢震孟道:“我就插隊了,怎麼着?一共就那麼幾塊瘦肉!按成績排序,你們這些窮狗還不如把瘦肉全喫光,你老子我還不得只吃肥肉?”
捱打的學生叫丁波,說:“這是老師排的序號,你有意見嗎?再說了,我們就那麼下作?會挑光所有好肉?我們定會每人都挑肥肉和瘦肉,自會給後面的人留着,不可能全挑光瘦肉!”
“你可拉倒吧,你們窮狗,八輩子沒喫過肉,能有這覺悟?”錢震孟侮辱道。
這幫窮學生,人窮日不短,有人甚至爲了維護尊嚴,說:
“錢震孟,你別破壞夫子定下的規矩!你要是怕喫不到瘦肉,我們一塊不夾就是了!但你別仗着家裏有錢耍橫!”
丁波也說:“就是,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準多年後,我們能考上功名,你卻什麼也考不上呢!”
哪知這句話卻把錢震孟惹急眼了。
“那又怎樣!你們不可能人人都考中狀元吧,有些窮狗考了個狗屁功名,不還是沒法過上好日子?就說夫子吧,那麼有學問,不還是他媽的窮狗一條?”
他成績最差,平時也最懶,從來不肯用功,排序在最後。
他生氣,難受。
嫉妒的發狂。
於是他就往死裏顯擺家裏有錢,往死裏侮辱其它學生窮。
“窮狗還想翻身?告訴你們,別做夢了,你們頂多也就像夫子一樣,混口飯喫,那麼大歲數連個媳婦都娶不到!一羣狗東西真是可笑!還河東河西,莫欺少年窮!呸!滾你媽的吧!”
說到這,他爲了把比他學習成績好的窮學生們徹底氣瘋,再次爆擊他們:
“你們要認識到出身的重要性,你們再怎麼拼命,也註定是廢物!”
“老子什麼都不幹,也能做主人,而你們這羣窮豬,累吐血也只配給我下跪!還得看我臉色!哈哈!”
“我們家幾代人的努力,憑什麼要輸給你們這些窮狗十幾年寒窗苦讀?”
所有的窮學生全受到了爆擊。
有的甚至氣哭了。
有的氣的摔下碗,不喫飯了。
因爲他們下意識的認識到,錢震孟說的是對的。
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人家的零頭。
所以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可以隨便打人,罵人。
因爲他家裏有的是錢。
“武松,去收拾那個人。”史斌點將。
故意不點郭靖這種超級憨厚的人。
而不點盧敬軒這種善良人。
更不點狄公這種一言不合就掏槍的人,而是點了脾氣最暴躁,性如烈火一樣的武松。
武松飛身跳到窗子,來到錢震孟面前。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錢震孟感覺到眼前這人殺氣太盛,很害怕。
廢話,能活活用拳頭打死六百斤老虎的人,身上能沒有殺氣?
“你剛纔放了個狗屁,我來給你指出你這句狗屁的邏輯漏洞。”武松語氣很平淡,但殺氣加成太大。
其它人雖然也害怕這從天而降的殺神,又看了看窗口,殺神還有一堆盟友,更沒人敢惹他了。
文弱書生哪敢跟這種人較勁?
錢震孟驚恐道:“我家幾代人積蓄,難道這幫窮狗光憑十幾年的努力就配和我家比嗎?他們憑什麼?”
“就憑老百姓中,出過黃巢,出過方臘!他們殺光你們這種人全家,奪走你家幾代人的積蓄,頂多也就一天的事!”
武松只這一句話,就把他罵呆了。
武松接着罵:“身爲聖人門徒,只因這麼小的一件事,況且對方還沒錯,你都敢無故當衆毆打同學!真以爲有幾個臭錢,就可以橫行天下?”
“你把大離律放在眼裏了嗎?把夫子放在眼裏了嗎?把皇上放在眼裏了嗎?”
“你現在內心就這麼陰暗,將來即使真能當了官,你也註定是魚肉百姓的貪官!你將來老了,告老還鄉,依然會成爲荼毒一方的惡棍!別人還道是老人變壞了,其實是壞人變老了!”
錢震孟連連後退,道:“尊駕是誰?學生受教了,請尊駕……”
武松取出黃尊令。
“啊,黃尊大人!”
衆學生集體行禮。
武松揪着錢震孟的頭髮,命令道:“你現在當衆給這個被打毆打的學生下跪道歉,磕一百個頭!以後誰要是敢如此侮辱自己的同學,一律給對方當衆磕頭一百下,向對方賠罪。”
錢震孟心道,只要這打虎好漢別打我,別的都好辦。
他那一拳,不得碎我三根骨頭啊。
趕緊說:“好好好,黃尊大人指教的是,學生照辦。”
武松掏出一張紙道:“把你家地址寫上,我要去找你爹,罰款一百兩,並公示全城,說你因侮辱、毆打同學受罰!以警告其它敢於再犯者!”
錢震孟家裏有錢,也只是相對而言,人家資產過億的人,那才叫真有錢。
他家裏頂多三百多兩銀子的家產,比起窮學生,那自然是大富大貴,比起義門陳這個層次的,啥也不是。
一下子罰走一百兩,他爹不把他打出屎來,算他好運。
但現在顧不上這麼多了,只要黃尊大人別打他就行--他那拳頭老虎都挨不起,何況他這小雞子一樣的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