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羽卻已經心有預料,此時也只是輕輕一嘆。
“你知爲何?”身旁香風一陣,顧雲熙已經到了身旁。
另一邊是楚翎,他沉默閉眼,神情憂傷卻並未說話。
張鴻羽反問:“你猜不到?”
顧雲熙柳眉輕挑,不置可否。
倒是楚翎開口說了兩個字:“避禍。”
沒錯,避禍。
張鴻羽昨天便猜到,燕國六大福地洞天並列曾以彤山爲首。如今彤山勢弱,其餘五個福地洞天想借長生洞天之名,瓜分彤山根基,已經是司馬昭之心。
長生洞天掌門死在彤山,這等大事又豈能善了?
別看現在風平浪靜,都被戮仙寶劍劍威懾服。但這也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隨之而來的,可能是暴風驟雨。
如今的彤山,掌門不知去向,實力已然下落。在暴風雨中,似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在這等環境下,封山避禍,可能是對門下弟子進行保護的唯一選擇。
片刻後,長老傳令,讓張鴻羽、聖女顧雲熙、大師兄楚翎三人一起到彤山主殿。三位長老各自盤坐,並各將一物分給三人。
張鴻羽拿到的是大道金蓮,顧雲熙得了墨韻飛尺、楚翎拿到的是叢雲寶劍。這三者皆是信物,由以叢雲寶劍,是掌門親傳弟子之物,有可進出彤山封山法陣的通行權。
“今日封山,他日重聚,皆有緣分。你三人是本代彤山最爲傑出的三個弟子,若我等不能再開彤山。便只能待你們,他日功成之際,以此爲信,解封山大陣,讓彤山再入世,重起輝光,揚我劍威!”
現在彤山二代弟子還是近百人,遣散弟子,各回本家。其中還有年幼、本領較輕的,便由三位長老和張鴻羽三人負責,送他們返鄉而去。
之後,靈虛真人問張鴻羽離開彤山前還需要什麼。張鴻羽想了半晌,也沒有矯情,直接從彤山的典藏中挑了一部分打包帶走,不想誤了今後的修行。
見他這樣,顧雲熙和楚翎面面相覷,也各自挑了自己用得上,且能教授給師弟們的典籍功法。
靈虛真人不惱,反而是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說:“立宗千百年,今日卻被逼封山避禍。我等有愧於先祖,實在難堪啊…”
木長老嘆了一聲安慰道:“盛極必衰,衰極必勝,此乃自然之力。靈虛也不必太難過,只要留下火種,未來彤山早晚有劍出之日。”
張鴻羽請靈虛真人幫忙破開收繳的寶瓶禁制,用它收了典籍後返回自己的居所。
見到葉誠立在院中,看着池子裏的金色泥鰍發呆——經長老辨認,這三條皆爲龍鰍,可惜血脈稀薄。
“師兄,我不想走,真的,不想離開彤山。”葉誠道,他咬着下脣,緊緊攥着拳頭,“我還沒學到本事,我還要去報仇……”
他的心裏始終燒着那把仇恨之火,他也是憑着這個才從幼年的災難中掙扎着活下來的。儘管因爲張鴻羽的出現,讓他多了些笑顏,但少年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和要做什麼。
“嗯!”葉誠仰頭笑了,他其實是個單純的娃。
“離開彤山,你有什麼地方想去嗎?”
葉誠想了想,然後才說:“我…我想回村子去看看。”
張鴻羽點了點頭,葉誠幼年時和母親一起被人劫殺,落入河中,是一個樸實村子的村民救了葉誠,他也在那之後一直生活在那裏,直到遇上雲遊的吳長老,被帶來彤山。
若算起來,他離家也有年餘,在路上就走了一年時間。此時彤山封山,他想回家,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在那之前,張鴻羽也得把由他負責的幾個年輕師弟送回他們的家。
收拾一番後,儘管不捨,儘管不甘,彤山弟子們還是在山門外最後聚首,相互道別,然後各自離去。
張鴻羽看到了顧雲熙,她也遙遙見到了張鴻羽,點頭示意過後,顧雲熙祭出自己的飛劍,帶着幾個師妹飛天而去。
張鴻羽目送她們離開,而後帶着另外幾個師弟們走出山門,走下了狹長的山路,漫漫的臺階。一路上都沒人說話,但能聽到身後有哭聲。
張鴻羽道:“不必哭,我們還會回來的。”
“真的嗎?”幾個年輕的師弟追問,哭聲也停了下來。
張鴻羽溫和地笑了笑,這時候要給他們信心,才能給彤山的未來留下希望:“道有陰陽,盛極必衰。道有落回,衰極必勝。我們現在散去,化作滿天星火,終有一天我們會回來,聚成無量神火。再無人可將我等撲滅!”
他們離山了,在最後的幾個弟子離開後,彤山傳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一道道粗長的劍氣沖天而上,直插雲天,喚來漫天烏雲,轟隆隆落下無盡水霧之氣。
有驚人大陣在運轉,最後彤山彷彿從這個世界被抽離了,再不爲人所見。
無論居住在附近的普通人,還是負責監視的長生洞天修者都難以置信。
彤山隱世,再不可見!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般向燕地各處飛去,沒用多久,整個燕地的重要人物幾乎都得到了消息,一個個愕然莫名,又深受觸動。
有人歡喜,有人憤怒,有人可惜,有人譏諷。
又過了幾日,傳出一則驚人的消息,長生洞天掌門死於彤山山門,五大福地洞天驚怒,聯討彤山。但因彤山封山隱世,顧而作罷。
茶廝間、酒館裏,茶餘飯後,無論是修者還是凡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又過了半個月,這件事的風波才漸漸止息。
這一日,通縣的村口進來了一輛怪異的馬車,那拉車的卻並非馬,而是一頭體型碩大的青鸞十分的罕見。
進了村,趕車的青年便讓鸞鳥停下,然後從麻布遮擋的車廂裏叫出來一大一小兩個少年。
“彭珅,這是你的家鄉?”趕車的青年正是張鴻羽,此時他看着通縣家家戶戶掛白幡,心中訝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