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盛怒之中,殘留了一絲的理智。

    這件事,的確疑點重重。

    他道:“留活口!”

    聲音剛落地,範西風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幾下,便再無動靜。

    胡戌上前探了探脖子大動脈,道:“稟皇上,此罪犯已無氣息。”

    馮志海徹底的變了臉,他置身在漩渦當中,腦子裏在這麼一瞬冒出許多的法子,卻沒有一個法子能將今日的變故圓過去!

    穆恆翎腦中思緒浮沉,他看兩眼頃原,見頃原默然站在陰影處,一身置身事外的坦蕩,便深深的覺得恐懼。

    這,到底是不是頃原所爲?

    大殿安靜着,這個局只有四個字,死無對證。

    如此情形下,對馮宰相而言,幾乎是死局了。

    他指着穆延傾,“聖上明鑑,這一定是穆延傾做的!”

    “他在朝中被彈劾,建親王又在前線失利,他才故意造出如此一出,就是爲了混淆視聽!”

    “皇上,穆延傾謀略之深,下手之絕情,不得不防啊!”

    穆延傾終於擡眸,他坦然看着龍座之上的皇帝,道:“皇上明鑑,馮宰相沒有人證物證,就要將罪名嫁禍於微臣,如此何以說服天下?”

    皇帝的一雙手撐在膝蓋上,手背血管暴起,已到達了怒火的頂點。

    這些人,難道真當他是庸君?

    穆恆翎朝龍座行禮,“父皇,今日之事,的確疑點重重,萬萬不能輕易下判斷啊!”

    皇帝念頭一動,這太子,倒是站到了宰相府那邊去。

    胡戌檢查手中的人皮面具,他道:“懇求皇上給幾日時間,交由刑部將此罪人帶下去屍檢,查明死因。”

    皇帝壓着心氣,當下就傳了大理寺少卿和刑部。

    待範西風的遺體帶下去,殿中就顯得更爲壓抑了。

    那幾名上諫的言官武將一致的改了口,“馮宰相提起,校尉大人如此行事不妥,下官便寫了摺子。”

    言官冒着降級問責的風頭,也要在馮宰相的施威下改了諫言,一致推到了馮宰相頭上去。

    皇帝嘴上平靜問:“你們可知道,結黨營私的罪名?”

    幾位言官瑟瑟發抖,“微臣知罪!”

    即便降了官職,也好比忽然暴斃來得好些!

    今日朝堂上的事兒,他們算是看明白了。

    馮宰相說是外戚,比起校尉大人通天的手段還是差了些!

    這個男人的死是給他們提了醒,今日若是不改口,明日暴斃的就會是他們了!

    皇帝大罵了一通這羣飯桶,幾位官員絕望的受着,卻也不知何爲聖意。

    “你們真是一羣飯桶,朕養的這些都是什麼廢物!”

    廢物!

    如此經不得事,嚇一嚇就改了口,讓他何以懲治穆延傾?

    都是沒用的飯桶!

    皇帝坐落在龍座上,他喘了幾口氣,對穆延傾道:“頃原,今日之事,你有何意?”

    穆延傾拱手,道:“微臣不敢妄斷,靜候大理寺及三司衙門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頭痛的按了按眼睛,他指着馮志海,道:“等案子有了眉目,朕再收拾你!”

    馮志海哆嗦謝恩,“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

    皇帝正想遣散了這些人,穆延傾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懇求皇上開恩。”

    皇帝說:“何事?”

    穆延傾道:“經過今日之事,微臣深知與馮宰相處事相去甚遠,又因家父在前線失利,眼下京中混亂異常,微臣自認攀不起宰相府的門楣。”

    “今日,微臣懇求皇上,准予微臣和馮家千金解除婚約,從今之後,婚嫁求娶,各不相干。”

    馮志海一聽,他氣得大罵:“穆延傾,你明知珊兒對你一見傾心,竟如此不顧她的名聲,要將退婚說到殿前來!”

    “聖上,老臣不答應!定親是交換過庚帖的,萬萬不能如此的兒戲!”

    穆延傾涼涼的說道:“微臣正是顧全了令千金的聲譽,纔將此事稟到殿前,若是自行讓人上門去,怕不是讓令千金的事公之於衆?”

    馮志海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穆延傾,你又想污衊什麼!”

    皇帝頭痛得很,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陶公公見狀,喝了一句:“放肆,龍顏當前,膽敢如此無禮?”

    馮志海不敢再謾罵,他再度跪了下去,“皇上明鑑,穆延傾分明是存心於此,皇上萬萬不能聽信了啊!”

    穆延傾道:“微臣不知,方纔的犯人,何以言道聖上要將馮千金納入宮中?怕不是從宰相府中聽到了何話,纔會有如此忤逆之言。”

    聽到這裏,皇帝的頭更痛了。

    這傳言,實在過於荒唐!

    穆恆翎開口道:“頃原兄,方纔的犯人只是神志不清,不知爲何做出這等滅九族的事來,難道你也相信了?”

    穆延傾平靜道:“太子殿下說笑了,微臣信與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聖上如何而已。

    皇帝的頭生疼,快要裂開似的。

    眼角瞥見胡戌還杵在一邊,擺手道:“你給我退下!”

    胡戌抖了抖,他拿着箭頭上前,道:“皇上明察,犯人所用的箭頭,是武策軍營中兵器庫所用。”

    皇帝聽了,雙目猶帶劍影的掃向馮志海。

    若這事當真是穆延傾的手筆,總不會用武策軍營的箭頭。

    除非……

    馮志海大呼:“皇上,這是校尉親自掌管的兵器庫,老臣當真一無所知!”

    穆延傾道:“宰相爺別忘了,東宮的守衛所用也是從武策軍營兵器庫領取。”

    馮志海和穆恆翎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轉頭看穆延傾,那眼神彷彿在看怪物。

    太妃娘娘記掛着宮中的頃原,她念錯了好幾句經文。

    也不知頃原究竟如何了?這都許久未聽到消息了。

    太妃心緒不穩的唸完經文,皇后娘娘道:“太妃娘娘,您到底是要作何?當年崇音太后之事,需得有個交代才能堵悠悠之口。”

    太妃蒼老的臉上精氣神很足,她絲毫沒有懼怕,“皇后,何爲悠悠之口?你說的所謂悠悠之口,不過是那幾個老奴才罷了。”

    皇后正要駁斥,屋裏的燭火忽然全數滅了下去,陷入一片黑暗中。

    天上響起一道聲音:“爾等後輩,若是連太妃都敢如此不敬,百年之後有何面目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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