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怕顧紈不同意？”秦陽長公主笑了起來，“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弄這些胭脂水粉香料，當時沒少在宮裏的藏書閣跑，先帝還特意囑咐工部給我蓋了那凝香樓……”先帝老來得女，嬌寵萬分。
提前前塵往事，秦陽長公主臉上的笑意都帶着青春年少時的快意，只是很快那笑容就是隱了去。
她似乎回過神來，又是看向了顧紈，“顧紈，留你的丫環在我府裏爲我調製香料，如何？”
顧紈自然拒絕不得，“能夠爲長公主效勞，是她的榮幸。”
一旁翠蘭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結果，她一時間呆愣在那裏，似乎還不怎麼適應現在的情況。
秦陽長公主見狀笑了起來，“怎麼，不想留在我府中？”
翠蘭頓時回過神來，連連跪下，“不，不是，只是我……”她下意識地看向了顧紈。
香鋪馬上就要開張，小姐現在有身孕不能沾染那些香料，要是自己留在長公主府裏，那回頭誰去調配香料，香鋪的生意又該如何是好？
她不傻，自然知道留在長公主府裏是自己這輩子的榮幸，可若不是小姐當初教自己炮製香料，她又怎麼會得了長公主的青眼？
而且小姐還教自己認字，拿自己當妹妹一般看待。
翠蘭猶豫了，然後聽到那略顯得清冷的笑聲，“怪不得蘊芷與你交好，你的丫環都這般忠心耿耿，倒是個難得的忠厚人。我自然不會奪人所愛。”
她上了年紀，生活也是乏了些趣味，所以便是找些樂子。
逗弄逗弄這些年輕人。
沒想到，遇到個老實人。
顧紈鬆了口氣，手裏的帕子幾乎被她掐透了。
“日後長公主若有需要，儘管吩咐便是。”
她這般承諾，也是想着跟長公主府搭上線，自己便也算是有了個靠山。
這般小心思瞞不住這麼個出生在皇家的人，秦陽長公主笑了笑，然後便是招呼侍女引着大家去那邊的羣芳苑聽戲。
離開長公主府的時候，顧紈又被謝若蘭喊住了。
“我看你這狐媚子本事可真夠厲害的，不單是能迷得住男人，就連……”她小聲說了下，“都被你迷住了。”看向顧紈的眼神帶着恨恨之色。
誰能夠想到，顧紈竟得了秦陽長公主的青睞？
或許都是寡婦孀居之人，所以便是惺惺相惜。
只是這般念頭卻不能夠安慰她。
“是啊，若是連男人都迷不住，我若是你，便去投護城河自殺去。”顧紈掩脣輕笑，看着謝若蘭擡起了手，她指了指那身後的長公主府，“真要在這裏動手嗎？”
謝若蘭自然不敢，她又不傻，知道在這裏她敢動顧紈一根汗毛，只怕是韓蘊芷就先跟自己過不去，“等着瞧。”
“我等着呢。”顧紈笑了下，轉身上了馬車去。
偌大的長公主府門前頓時安靜下來，便是府裏頭也是靜謐了幾分，似乎恢復了原本的清冷模樣。
據說勞煩長公主張羅春日宴的人這會兒也終於現身，只是渾身透着幾分酒氣，讓伺候長公主的春芳姑姑面色不佳，“公子怎麼又喝酒了？”
羅士奇看着一臉嚴肅的春芳姑姑，忽然間笑了起來，“長公主爲我擇妻，我高興着呢，喝點酒怎麼了？姑姑這也要管着我嗎？”
春芳姑姑面色不佳，看着他跌跌撞撞便是要進去，連忙伸手攔住了他，“長公主累了，公子別再進去打擾她了。”
“長公主爲我辛苦，我豈能不去叩謝？”羅士奇推開了人，只是春芳姑姑不讓，兩人正爭執着，正殿裏傳來那清冷中透着幾分疲倦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聞言，羅士奇臉上透露出幾分得意之色，就像是打了勝仗一樣。
春芳姑姑無奈，只能放他進去，自個兒則是在殿門外守着。
這座長公主府，是先帝早些年吩咐工部建的，正殿富麗堂皇，和秦陽長公主昔年在宮中住的一般無二。
這正殿，羅士奇熟悉的很，他幼年時第一次來到這裏，爲這正殿所震懾，然後覺得這裏格外的清冷。
十多年過去了，這裏還是那麼的清冷，包括那個人。
他上前行禮，然後站在那裏，身子微微晃動着。
“我許久不曾參與這春日宴，也不知道這京城貴女都是什麼個性情，今日裏算是瞭解了幾分，不過還得多打聽打聽纔是，總歸是要爲你尋找一門好姻緣的。”
羅士奇看着坐在那裏的人，她似乎有些疲憊，單手支着臉頰，神色之中透着疲倦。
這十二年過去了，她似乎沒什麼變化，神色間依舊是那般清冷，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卻是讓人覺得遠在天邊。
“勞你費心了，只是我不想耽誤別家姑娘。”
這話讓長公主皺了下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怎麼攀得起那些京城貴女的門楣？”他尚且有幾分自知之明。
秦陽長公主聞言一怔，看向站在那裏的年輕人。
羅士奇和他的父親很像，這麼些年來她越是想要忘記那人，可是府中的羅士奇就在提醒着她，死去的駙馬長什麼模樣。
如今這張臉，似乎和死去那人重合了，這讓她驀然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這年輕人不知何時就跪倒在自己面前。
“您今天想要趕我出去，當初又何必收留我？”
秦陽長公主愣了下，才發現自己的手竟是被這年輕人給抓住了。
“外人都道，您收留我是爲了報復我父母親，那麼這十二年來您爲何遲遲不動手，難道是想要給我安排一門婚事，藉此來報復我，看我餘生不幸嗎？”
“奇兒。”
“您不是這樣想的。”羅士奇越發的抓緊那隻手，“你知道我的心思，對不對？”他抓着那手貼到自己胸口。
秦陽長公主一愣，那心跳很快，年輕人的眼睛是那麼的炙熱，讓她一時間竟是分不清楚了。
等到那張臉就在眼前，鼻息間都是酒味時，她忽然間醒過神來，然而柔軟的脣瓣卻是被人噙住，眼前那張臉越發的清晰。
她大喫一驚，狠狠推開了羅士奇。
年輕人不曾提防，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哈哈大笑起來。
“長公主？”外面傳來春芳姑姑擔憂的聲音。
秦陽長公主穩定下來，“無事。”她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似乎不能相信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羅士奇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我的心思你應該知道的，所以別再費心安排了。”他擦掉了脣上的血珠，撣掉那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離開。
瘋了。
如果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瘋了。
素來清冷的大殿裏又是一片死寂。
顧宅裏也有些冷清，翠蘭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廊檐下進退維谷。
“你在這裏做什麼，小姐呢？”青苗回來後就看到翠蘭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會是你闖禍了吧？”
這話說的翠蘭更是幾分心虛，她也沒做什麼啊，該不會真的惹得小姐不高興了吧？
瞧着翠蘭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青苗有些奇怪，只是進去沒多大會兒也出了來。
她是被顧紈趕出去的。
秦陽長公主到底怎麼想的顧紈不清楚，不過她今個兒的確累了，這會兒沒心情折騰。
偏生，別人不這麼想。
有些時候不見蹤影的陳鍾忽然間登門拜訪，守在門前的小廝傳話後也是陪着笑，“陳小將軍，我家小娘子身子不適，不方便見客。”
陳鍾卻是站在那裏不肯離去，“這是託辭，姐姐若是不見我，那我就在這裏等着，等到她想見我爲止。”
這讓那小廝一時間愣在了那裏，看着身姿挺拔的陳小將軍，悄悄去傳話。
回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溜到了門房。
小娘子聲音疲倦，“他願意在那裏站着就站着吧，時間久了自然就會走了。”
只不過誰曾想，這位陳小將軍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這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不見這人離去。
小廝有些耐不住了，便又去後宅稟報。
顧紈從長公主府回來後小憩了大半個時辰，睡醒後覺得腹中空空，還沒到晚飯的點，她正在喫着點心，卻不想聽到僕役來報，陳鍾還在那裏等着。
“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春華餅，“去將軍府說一聲，請他們公子回去。”
“小的已經讓人去了，只不過將軍府沒來人。”
顧紈聞言手指一鬆，那春華餅便是落在了地上，好一會兒她纔是反應過來，“我去看看。”
她是走過去的，腳下不急不慢，好一會兒這纔是到了這府門前，卻不想府門前又是多了個人。
陸青岷不知怎麼的站在那裏，似乎與陳鍾產生了爭執。白淨的麪皮此時變了顏色，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