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鄴朝的大理寺卿什麼時候這麼空閒了？
他對此很是懷疑，因此在陸青岷勸說他離開時，直接一句話嗆了回去。
似乎戳到了陸青岷的痛點，以至於這人神色大變。
“若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陳小將軍未免也失了君子之道，莫非施壓於顧紈便是小將軍所想？豈不知她也要做人，陳小將軍固然是一往情深感動了自己，卻讓顧紈在鄰里之間難做人。”陸青岷壓抑着怒色，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許是今日衙門裏的事務太多讓他有些積火。
總之在陳鍾一句“我樂意你管不着，你又是顧姐姐什麼人”之後，他覺得胸口像是有烈火燃燒一般。
陳鐘被這話說的心虛了兩三分，他自然知道衆口鑠金，可是他已經打定主意了，所以便是有千難萬難也不會退縮一步。
至於外人怎麼說，他統統不在乎。
若是活在其他人的說法之中，那這一輩子未免太過於悲哀了幾分。
想到這裏，陳鍾便挺直了胸膛，“只要顧姐姐沒趕我走，陸大人你便是說的天花亂墜也無濟於事。”
少年人的倔強讓陸青岷覺得似乎有一口氣喘不上來，他深嚥了一口，好一會兒纔開口，“你冥……”
“怎麼在我門前吵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爲陸大人這是爲我爭風喫醋呢，傳出去豈不是毀了大人的清名？”那帶着幾分慵懶閒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明明是海棠春睡後的懶散，可那話就像是一根根刺似的戳在他的心口上，這讓陸青岷一時間胸悶，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鐘不在乎顧紈到底說了什麼，頗是興奮的上前，“姐姐，你總算出來了。”他眼神熱烈，那般的誠摯讓顧紈心情並不如面色這般淡定。
“進去吧，省得在這裏站着，辱了陸大人家的門楣。”她與陸青岷什麼關係，頂多不過是做了幾年鄰居，他又是什麼身份插手她的事情，對她指手畫腳？
陳鐘面露得意之色，“姐姐我餓了，你家裏廚娘素來會做好喫的，給我弄點喫的好不好？”說這話時，陳小將軍看向呆呆站在顧宅大門前的陸青岷，原本該是幾分得意，可是看到陸青岷那神色卻又是有那麼兩分同情。
其實他說的倒是也沒錯，不過這並不妨礙陳鍾認爲他多管閒事。
連忙隨着顧紈進了去，陳鍾一路小心，“顧姐姐，聽說你今日裏去了秦陽長公主府上，可是有什麼好玩的？”
“也沒什麼，聽說長公主似乎要爲羅公子張羅婚事？”顧紈想起了那兩個貴女的竊竊私語。
陳鍾這事還真是知道一二，“是有這麼一說，羅士奇今年也是弱冠之年，是到了論婚嫁的時候，不過他身份特殊。對了他也是蘇州人士，姐姐可是聽說過駙馬的事情？”
顧紈倒是知道，“你說的是羅駙馬的死因？”
“是啊。”陳鍾聳了下肩膀，“秦陽長公主是先帝最爲寵愛的女兒，先帝做太上皇那幾年聽說都是長公主承歡膝下，駕鶴西去的時候還吩咐當今聖上好好照顧長公主。”
先帝老來得女，偏生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卻不想反倒成了棒打鴛鴦之人。
長公主能咽的下這口氣，可皇上能嗎？
顧紈也不是沒有懷疑，羅駙馬的死到底什麼個緣故。
不過她沒有細想，都十年前的舊事了，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只不過她還是想要知道秦陽長公主與羅士奇關係究竟如何，省得到時候自己拍馬屁反倒是拍到馬蹄子上面。
“這個，好像長公主對羅士奇倒也是頗爲照顧，特意爲他延請了夫子，不過我也是剛回京城，姐姐見到羅士奇了？”陳鍾忽然間有些緊張，據說羅士奇可是承襲了羅駙馬那一張好麪皮。
當年能把秦陽長公主迷得神魂顛倒，還沒等科考取得功名便是下嫁的人，他的兒子長得俊美無儔那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長公主宴請京城貴女的春日宴，怎麼會有男人在場？”顧紈笑了笑。
陳鍾鬆了口氣，“回頭我去打聽打聽，姐姐還想要知道什麼，一併告訴我就是。”但凡是能用得到他，這就足夠讓陳鍾開心了。
顧紈沒說話，留了陳鍾在府裏用晚飯。
這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情，平日裏和顧紈一起上桌喫飯的青苗和翠蘭都有些遲疑，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都不怎麼動筷子。倒是錢六坦然，與陳鍾推杯交盞，只說京城的趣事，絕口不提其他。
顧紈看了眼錢六不由嘆氣，非要把他灌醉做什麼？
她吩咐丫環送陳鍾先去前院安置下，找人去將軍府派人過來把他接走。
卻不想陳鍾聽到這話卻不樂意，“我哪都不去，姐姐你別趕我走，父親說了他不要我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了，我不過就是喜歡你，怎麼就大逆不道了呢？”自小便練武的陳鍾喝醉了酒力氣更大，一下子便是推開了攙扶他的丫環。
徑直朝顧紈走了來，身子搖搖晃晃的，“我父親他年紀大了不講理，當年我母親也是寡婦再嫁，他從來沒有嫌棄過母親，怎麼現在我娶你，他倒是不樂意了？”
瞧着這醉醺醺的人，顧紈被這話嚇了一跳，她可不知道陳鍾已經過世的母親竟然是寡婦再嫁。
吩咐小丫環們下去，走得遠遠的。這些將軍府的私密事，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青苗有些擔心，正想要開口說要不自己留下來，孤男寡女的反倒是落了嫌疑，卻不想她慢了一步，已經被翠蘭拽出門去。
花廳的門敞開着，陳鍾依舊是兀自喋喋不休，“他以爲我不知道嗎？有些事情是瞞不住人的，他幫兄弟照顧遺孀，索性就是娶了。我不知道他對母親究竟什麼態度，可是憑什麼他能娶母親，我就不能娶你？”
顧紈看着那耍酒瘋的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說夠了嗎？”
“沒夠！”陳鍾眼睛通紅，“我喜歡姐姐，我想要照顧姐姐一輩子，這難道還不成嗎？”他沒喝醉的，只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假借喝醉才能說出口。
酒壯人膽，他就是那人。
“我喜歡姐姐啊。”他終於抓住了那隻手，像是捧住了稀世珍寶一樣，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是把這珍寶給損毀了。
“姐姐你要的是一個安穩的生活，我能給你的。你若是不想應酬，咱就不去。若是不樂意在京城裏住着，咱們就去別的地方。”
明明是七尺男兒，他卻是十分的卑微，仰頭看着顧紈，生怕自己被顧紈拒絕了似的。
顧紈嘆了一口氣，“你又何必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
“若是沒有姐姐，當年我早就死於那惡棍手下，哪來的前途？沒有姐姐相陪，我要這前途又有何用？”他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剖出來給眼前的人看，證明自己的確是一腔赤誠，並沒有半句謊話。
“我還是那句話，我並不喜歡你。”她並不想要耽誤陳鍾，雖然爲眼前少年人的赤誠所感動，可也僅僅是感動而已。
“沒關係，我喜歡姐姐。”少年人將眼前的人奉爲神祗一般，不敢褻瀆半分，“我只是想要保護姐姐。”
住在外城的時候，每過兩三天便是有登徒子上門騷擾，不過是因爲她寡婦孀居。
鄰里之間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議論，卻也免不了說三道四，只因爲她死了夫婿。
可是誰好端端的希望自己的夫婿死掉呢？
那些婦人們，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卻是對其他的可憐女人這般惡意評論，實在是讓人討厭的很。
他更是討厭，安平伯夫人竟然直接書信給父親，讓他對自己嚴加管教，不要被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給勾去了魂魄。
所有情緒層層疊加，陳鍾再也忍不了了。
他要給顧姐姐一個名分，哪怕是忤逆父親，他也要保護他喜歡的女人，即便是顧姐姐不喜歡他。
“我想要保護姐姐。”
少年人的聲音像是鵝毛落在心口，輕輕掃過讓顧紈嘆了口氣，好一會兒纔是說道：“你讓我再想想。”
她以爲時間能夠衝散陳鐘的心思，卻不想少年郎對她的感情卻像是泥沙一樣沉積了下來。
顧紈想，她得再想個別的辦法纔是，得打消這少年郎的念頭。
只是這緩兵之計卻沒有奏效，陳鍾聽到這話想到打了雞血一般，原本抓住她的手忽然間用力，顧紈一愣，正要掙脫開，卻是聽到那猶如晨鐘一般的響亮聲音，“臭小子，你還嫌自己闖的禍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