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章感覺自己好似在做一個夢,夢裏是他的一生,又好像不是他的一生。

    夢中的他同現實中一般,從小未見過父親,年幼之時又被母親拋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跟着一些散修或者路過的仙人偷學了一些本領才勉強自保。直到他爲了去不周山來到了三危城遭人追殺,被阮穗穗救起帶回青林宗。

    不過奇怪的是,夢中的青林宗和現實中的多少有些區別。夢中的師尊常年見不到人影,不是在撩妹就是在雙修;夢中的師兄雖然也會指點劍術,但他不像現實中這般刻苦努力;夢中的師姐似乎總是很忙,每次同自己說話不到三句話就會離開。

    還有穗穗師姐,她要比現實中的更爲活潑親近。她會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會邀着自己一起修煉。

    不知不覺的相處中,他的心底對她生出了異樣的情愫。

    然而這種暗戀卻在三年後戛然而止。

    第三年裏,他被人引誘誤入不周山闖入妖界,意外發現統御妖界的妖王竟是自己的父親,他毫無例外地被妖王扣押下來。

    被扣押期間,妖王強洗他的神髓,逼迫他改修妖道。

    同樣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份被修真界知曉,青林宗一時之間被推上了與妖界合謀的風口浪尖。

    阮穗穗爲求證強行闖入不周山卻誤食瘴氣,師尊身死妖界,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再之後師兄師姐的事被人利用,阮穗穗與他徹底斷絕關係。

    晏玄章以爲他擁有了高深的修爲和強大的權利後就能查明真相,然而他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沒能護住她。

    她死於了一場策劃多年,有預謀的引天雷。

    而他自那之後也宛如行屍走肉,存留於世,只爲復仇。

    這個夢境沉重壓抑,卻又顯得那麼真實。晏玄章的胸口宛如有一口氣堵着,他久久喘不過氣來。忽而周圍的景色,飛速往後退去,直至一道白光向着他射了過來。

    慢慢地,他睜開了眼。

    “你醒了?”阮穗穗見他醒了,連忙湊上去問道,“你在湖底昏過去了,還是時霄用……”

    她本想查探晏玄章的內力氣息,然而晏玄章睜眼的那一刻,她卻愣在原地。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她恍如看到了上一世的晏玄章。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阮穗穗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晏玄章,關切地問道:“你可有感覺身體不適?”

    此時的晏玄章似乎還未緩過神來,聽到阮穗穗的聲音,他竟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晏玄章別過頭,卻在看到阮穗穗的那一刻,喃喃了一句:“穗穗……”

    阮穗穗愣在原地。

    這般稱呼,是他在上一世纔會喊得。

    晏玄章這是在水下經歷了什麼?以至於他決定不再僞裝自己。

    阮穗穗想了想,用湖邊舀起一把水直接撒在了晏玄章的臉上。晏玄章猝不及防受到“襲擊”瞬間清醒過來,他趕緊起身抖了抖身體的水。

    “雖然你同我差不多大,但我好歹也比你早幾天拜師。你不能以下犯上喊我名字,只得喊我師姐。”阮穗穗佯裝生氣地說道。

    正在清理身上水漬的晏玄章頓時愣在原地,他連忙擡起頭髮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祕境之中。他身邊的阮穗穗臉鼓鼓地,看上去是生氣的,但又平添了一絲可愛。而阮穗穗的身邊還站着一名男子。

    他回來了。

    晏玄章摸了摸因緊張慌亂而跳動的心臟。

    好在那一切都是夢。

    “師姐抱歉。我方纔夢魘了。”晏玄章垂下頭解釋道。

    興許是覺得那個夢太過於真實,晏玄章又忍不住擡頭看向阮穗穗。

    阮穗穗被晏玄章盯得不自然,她趕緊將一旁的禾子倉拉過來轉移話題:“你剛剛在湖底遭到了陣法攻擊,多虧了時霄和禾子倉出手,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你帶回來。”

    晏玄章聽到阮穗穗的話這纔將目光轉向她身邊的那個男子。白髮勝雪,龍鱗披甲,雖然只在夢境裏出現過幾次,但晏玄章卻記得這個人。

    “抱歉,是晚輩能力不足,給禾子倉大人添麻煩了。”晏玄章未想太多,只自責道歉。

    禾子倉淡笑地搖了搖頭,隨後有水珠漂浮在空中拼湊在一起:“無事,本職工作,不必內疚。”

    見晏玄章未反應過來,他又解釋道:“我有口疾。”

    “抱歉。”

    眼見着晏玄章同自己一樣,上來就戳到人家痛處,阮穗穗趕緊拍了拍晏玄章的肩膀,說道:“師弟既然已經恢復好了,那我們便不麻煩前輩了。這次我們耽誤了不少時間,趕緊出發吧。”

    禾子倉也未挽留,只溫柔地笑了一下,對他們擺手再見,目送着他們離開。

    清秀賽的第三關不同於前兩關智取武能比拼,第三關是幻境試煉。它會根據不同的參賽選手開啓屬於他們獨一無二的心魔幻境,或是內心的恐懼,或是厭煩的修煉。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幻境,誰就能獲得第三關的勝利。

    阮穗穗和晏玄章順着小道走到了第三關的試練臺,臺上煙霧繚繞,仔細看才發現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其他宗門的弟子,想來他們已經進入了幻境之中。

    而這時,從禾子倉出現就意外沉默的時霄從阮穗穗的懷裏跳了下來,走到了溫衡身邊,攥緊了它的小拳頭對着溫衡的臉就是一拳。

    阮穗穗眉心猛跳了幾下,她趕緊又將時霄抱回來,責備道:“你在幹什麼!心魔幻境切忌外界干擾。”

    “你不知道,這傢伙揍得是我臉。”

    “那你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對人家打擊報復。”阮穗穗想了想又叮囑道,“等會我們若是進入了幻境裏,你就好好待在我們身邊,不許胡作非爲。”

    時霄先是舔了舔自己的毛,而後昂起鼻子,說道:“你仔細看看,你現在在哪?”

    阮穗穗愣住,她轉身看過去,周圍哪還有晏玄章的影子,就連地上的其他弟子此時也不見了蹤影。而此時她正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那你怎麼還在我的幻境裏?”阮穗穗微微蹙眉,她又沒有和時霄結下契約。

    “這是我的幻境。應該由我問你,你怎麼在我的幻境裏。”時霄掙脫了阮穗穗的懷抱,走進迷霧裏,不過幾步它又回過頭來,“你不是很好奇時崇雲的金丹怎麼碎的嗎?跟我走,我帶你去看看。”

    時霄帶着阮穗穗一路小跑,周遭的景色不斷變幻,終於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前停了下來。

    宮殿的上方懸掛着流彩的匾牌,上面用金色正楷飄逸地刻畫着三個大字“正清殿”。阮穗穗知道,這是太玄宗掌門劉一鳴的寢宮。

    正清殿的門口站着幾個弟子,他們一邊往正清殿內探去,一邊竊竊私語。

    “聽說這次又是溫師兄和時師弟領到了掌門安排的任務,可讓人羨慕死了。”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掌門安排的任務雖然報酬豐厚,但是向來難度大且危險。我聽說不論是誰接下任務,都是要事先立下玄令狀的。若是完不成任務,定要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

    “可我覺得溫師兄和時師弟都是咱們太玄宗數一數二的佼佼者,掌門自然不會當真因爲什麼任務而重重責罰他們。”

    “說得也是。我聽說這次他們的任務可能針對麥家。麥家能力不容小覷,溫師兄和時師弟不好對付。”

    “可麥家才退居二線,掌門爲何要對付他們?”

    阮穗穗微微蹙眉,這羣弟子口中的時師弟應該就是指她的大師兄時崇雲,而那個溫師兄又是誰?在她印象裏太玄宗似乎沒有這號人物。不過她轉念一想,她大師兄最後都離開了太玄宗,想來那個溫師兄有可能也同大師兄一樣。

    時霄見阮穗穗發呆,撓了撓她的裙角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殿外的弟子依舊討論得起勁,這時正清殿的大門從裏面緩緩打開。門後走出兩個人,一個是略顯青澀的大師兄時崇雲,另一個則是溫衡?

    阮穗穗分外驚訝。

    溫衡不是天衍宗的弟子嗎?他曾經也是太玄宗的嗎?而且這次清秀賽溫衡還參加了,阮穗穗記得清楚他才金丹期。

    忽然一個不好的預想瀰漫上她的心頭。

    見到兩人出現,其他弟子趕緊湊上前去問東問西,而兩人只是笑了笑,默契地閉口不談。

    溫衡說道:“此次行動,我同時師兄可能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所以這段時間裏還需各位師弟師妹自律修煉,莫要荒廢時間。此次任務結束後,我會回來考察你們的。”

    半點八卦消息沒問到,反倒是接了一堆任務。那幾個弟子頓時如霜打了的冬瓜焉了下去,無奈離開。

    而溫衡這時纔看向時崇雲,潤聲而道:“此去路途遙遠,師弟你先回去準備準備,記得多備一些融靈符。”

    時崇雲搓了搓鼻子,意氣風發地說道:“一把劍足矣,其他東西於我來說都是累贅,不必準備。”

    溫衡似乎早就料到時崇雲會這麼說,他無奈地說道:“就料到你會如此,幸好我早有準備。在我房間的牀上有打包好的包裹,你去取來。”

    阮穗穗看得有些迷糊,摸不着頭腦。

    就目前的幻境,她也只是知道溫衡同時崇雲的關係很好。

    而這時,阮穗穗注意到一束目光正看着自己,她不禁擡起頭,剎那間,溫衡的臉就放大在她的眼前,距離她不過兩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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