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強制執行人 >第八十九章 與過去和解
    一名自稱姓苟的老師接待了袁綺和李元,聽明來意後,將他們領進辦公室,讓先等候會兒,她去檔案館查找歷史資料。

    窗前擺放着花瓶,插着幾枝雞油黃的臘梅,都綻開了,香味新鮮而濃郁。

    李元喝着茶,袁綺則在想陸雪峯掛斷手機時的話,他說:“你們要是能找到秦姍,告訴她,只要她願意,我可以幫助她!”

    袁綺突然有些怨秦姍了,歸還錢款已不是問題,明明可以結束這混亂的一切,讓所有人迴歸到正常生活中,也包括她自己。

    可她偏就不肯,到底懷揣着怎樣的目的,非要把一衆拽入更深的漩渦之中,陪着她捲進不明的方向。

    李元一杯茶喝完了,進來的並不是先前那位老師,她姓宋,年紀四五十歲,戴眼鏡,齊耳短髮,很能讓人聯想起七八十年代知識分子的形象。她先開口問:“秦潔她出什麼事了?”又解釋說:“我曾經是她們班的鋪導員,苟老師剛纔一問,我就記起她來了。”

    袁綺儘可能簡單的敘述事情經過,宋老師聽明白後,很肯定道:“她是2004年申請英國諾丁漢大學的交換生,後各方面都達到境外高校的要求,於2005年批准去往英國兩年。”

    李元試探性地問:“秦潔和同學相處的怎樣?”

    宋老師想了想回答:“她性格很孤僻,不願和同學交往,一直是走讀,因爲上海學生嘛,有家可去,所以也沒有強制住校的要求。不過,如果早知道她有抑鬱症,是不會批准做交換生的。”怕他們聽不懂,補充道:“交換生對身體條件是有要求的。”

    “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她有抑鬱症的?”

    “秦潔從英國回來後,當時申請了保研,按她的各方面成績,是沒有問題的。”宋老師頓了頓,神色凝重道:“後來是收到同學的匿名舉報,說她患有嚴重的抑鬱症,有自殺傾向,誘因是曾遭受繼父的性侵,還懷孕流產過。雖然我們盡力的掩蓋,但流言還是傳播了出去。這對她當時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保研也沒有通過。”

    袁綺問:“能查到是哪位同學舉報的嗎?他又是從哪裏聽說?”

    宋老師搖頭:“很難查找!但秦潔確實很可惜,她特別聰明,學習優異,如果不出這樣的事,前途是一片光明。”

    與她告別後,袁綺和李元走在校園裏,麗娃河靜靜流淌,石砌的岸邊擺着黑漆雕花的長椅,這樣冷的天,仍有三五學生坐着說說笑笑,有看書的,還有捧一把蠟梅瓣蕊放河裏擲,不遠處的操場在打籃球,時時傳來吶喊砸球聲。

    袁綺走在秦潔曾經走過的主道上,去體會她曾經有過的心情,象牙塔與她也非是一方能守的淨土,她悲慘的人生無可逆地跌向深淵,在這途中沒有誰伸過援手拉她一把,她自殺、卻也嘗試自救,去醫院、吃藥、做心理諮詢,似乎作用不大。

    袁綺覺得難以言喻的難過,秦姍已然並不那麼重要了,她的整個兒思想都在秦潔的身上。

    晚間回到家,不期然見到四個姨姨都在,袁母眼眶發紅,都沉默着沒有講話。

    “這是怎麼了?”袁綺問,以爲她們又爭吵過。大姨站起身,簡短地說:“外婆走丟了,你爸爸和姨夫們都出去找尋,我們也去。”再看了看袁母,沒講什麼,徑自往外走,另三個姨姨也跟隨在後出門。

    “怎麼會走丟呢?”袁綺問姆媽,聽她道:“喫過晚飯,老孃一直嫌胃脹,我就帶她在小區裏散散步,遇到居委會劉書記,和她講了兩句話,一轉眼功夫,你外婆就不見了。”

    袁綺的心直往下沉,外婆患有老年癡呆,走丟掉非同小可,又問:“報警沒有?”

    “報過了!”袁母站起身去玄關處穿鞋子,一面低着頭道:“飯都熱在鍋裏,你自己喫!我也去找找!”

    袁綺哪還有心情喫。

    保安查過監控,外婆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小區往西邊去了。西邊有商場、寫字樓、賓館、飯店和住宅樓,算是個較繁華的街區,來往的人流也多袁綺實在不敢想,給邵傑打電話告訴外婆走失的事情,他問:“你在哪裏?”

    “在小區門口!”

    邵傑讓她不要離開,大概等有五分鐘,他騎摩托車過來,袁綺坐上去,倆人沿路段仔細搜索,當然也看到姨姨姨夫找尋的身影。

    縱然這樣也未果,華燈初上,夜幕深邃,冷風直往脖頸裏灌,渾身都要凍僵了,袁綺接到大姨的電話:“派出所打來的,長虹醫院剛收治了一位出車禍的老太太,身上有聯繫地址和電話的字條!”邵傑聽後急忙調轉車頭。

    他們趕到醫院時,袁父袁母還有姨姨姨夫也都在,圍着警察和肇事司機吵吵嚷嚷。

    袁綺看到那警察面熟,一下子認出是上次去心理諮詢中心時,被他逮住扣三分罰兩百的那位。

    他已不認識她,皺着眉頭做筆錄,並還原了車禍始末,老太太不看紅綠燈亂闖馬路,負主要責任,司機車開太快沒注意路況,負次要責任,護士出來大聲問錢付好沒有,老太太腿撞斷很嚴重,需要馬上手術。

    一衆這才慌急慌忙要往收費窗口去,邵傑已拿着收費單據之類走過來,他付過了。

    “噯,還是綺綺的男朋友關鍵時刻頂用!”大姨鬆口氣誇讚。

    外婆很快被送進手術室,袁父和幾個姨夫往醫院外抽菸,邵傑則去給袁綺買飯。

    走廊裏五姊妹坐一排兒,袁綺則站在窗前往下望,醫院門外停滿排隊的出租車,馬路對面有肯德基、永和大王和真功夫,招牌又閃又亮,千里香餛飩和沙縣小喫也混跡在其中。她聽到姆媽道:“這次是我的錯!沒看好老孃,想打想罵隨便你們!”明明是理虧的話偏說的理直氣壯,她姆媽就是這個脾氣。

    小姨先開口了:“二姐說什麼呢!老孃有老年癡呆的病,照顧起來是不容易,出意外麼在所難免,怪你做啥?”她又道:“要是換我照顧,不出三天,老孃就不曉跑到了哪個南天門!”

    這話說的不合適宜,卻緩解了彼此緊張的情緒,都撇起嘴角微笑。

    三姨四姨站起身要走:“老孃住院啥也沒準備,一樓有超市,我們看需要買點過來。”小姨也跟在後面去了。

    大姨坐到袁母的身邊,想了會兒才道:“大江的去世我們都很難過,尤其老孃,你是不曉得,她最疼大江,一直說以後不要我們養老,要跟着大江過,要大江給她養老。突然就得癌症去了,最受打擊的也是她,經常揹着我們哭,眼睛也是那幾年壞掉的,她一直接受不了,明明沒缺喫缺喝,還常悄悄塞錢給大江。怎會胃就生毛病了呢!你回來罵我們、怨憤她,她一字不吭、不辯駁,她心底其實比誰都責怪自己沒把大江照顧好。後來她堅持去養老院,不是討厭你,是沒辦法面對你!”她說着眼眶溼了。

    袁母也在流淚。

    大姨接着道:“生老病死實在沒辦法!就像老孃這趟,你照顧再精心,總有出意外的時刻。這些年裏,你記恨我們,我們理解你的心情,讓你發泄出來得解脫。不過,我們一年年變老,你看綺綺現在都有男朋友了,老孃也不曉能活到什麼時候,我們能不能放下心結,大家不要見面像仇人,和和樂樂的吧,說到底,我們終歸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有什麼是不可原諒的呢!”

    她去握出袁母的手,袁母這次沒有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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