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飛奔過來,連爬帶滾,抓着東門凌宇的腿,滿臉淚痕,哭道:“大前天萬人宴陛下回御書房後,至今滴水未盡,已然暈死過去,琉郡王,快去……”
東門凌宇魂飛魄散,心神大亂,拽着李安飛奔而來的馬,飛躍上去,馬鞭狠狠打在馬身,馬尖叫廝鳴,朝極禁城而去,這邊趙啓殷眼疾手快,起身過來,立在馬前,道:“成親拜堂只需半刻,行完禮我與你同去皇宮照料皇兄。”
東門凌宇急聲道:“讓開!”
趙啓殷泰然不動,冷豔的長眉下漆黑的眸子凌厲道:“東門彥卿,你不要以爲我沒有脾氣好欺辱的!今日,你若與我拜堂成親,行了禮,我都隨你,如若不然……”
東門凌宇心中慌亂如麻,早神志碎裂,大喝一聲道:“如若不然,你待如何?”
趙啓殷,道:“賓客在前堂,三媒六聘我樣樣齊全,散盡趙王府,極盡奢華,我再所不惜,今日你若棄我而去,來日我定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東門凌宇怒呵一聲道:“癡人說夢!”
說罷,東門凌宇躍馬而起,揚鞭而走,一路狂奔到極禁城,入了皇宮,東門凌宇輕車熟路,一路急行,到了天子跟前。
躺在龍牀上的人,臉色慘白,呼吸輕微。
東門凌宇抓起御醫,大呵一聲,道:“這怎麼回事?!”
“啊!”
“怎麼回事?!”
老御醫流着淚,哆嗦道:“陛下心存死志,滴水不進。”
東門凌宇肝腸寸斷,悽聲道:“你們都出去。”
東門凌宇將趙啓謹抱在懷裏,端起御案上的水,嘴脣附在趙啓謹的嘴脣上,想將嘴裏的水渡過去,可一點也進不去,水全部冒出來,流落在外邊,浸溼了東門凌宇的衣衫。
“謹二哥。”
“二哥,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
“好,我不成親,我不成親了……”
“我守着你……”
……
東門凌宇將人抱在懷裏,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懷裏的人臉色依然蒼白如雪,端正清雅的面容看上去那麼脆弱,東門凌宇又飲一口水,努力地撬開那人牙關,細緻討好的地親吻着,呼喚着,柔聲安撫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弄了多少次,直到夜幕降臨,東門凌宇還是沒有能喂進去一口水。
心神俱碎。
東門凌宇早已經驚懼如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東門凌宇將人放在龍牀上,跪下來,俯首叩拜,頭磕破,血淋淋,抽泣道:“謹二哥,我們三歲認識,如今二十加冠,你若真這樣去了,我如何獨活?天地之間,有江山萬里,百姓子民,你如何忍心棄之?昔日多少晚上,秉燭夜談,揮斥方遒,我們一起的夢想……踏平四方十六國,成就不世功勳……”
“謹二哥,你不要……彥卿,也不要這萬里河山了嗎?”
東門凌宇再擡頭,飲一口水,死死抵在趙啓謹的嘴上,撬開那牙關,細細地舔舐着,終於聽得一聲shen吟,水順着喉嚨流落進去。東門凌宇大喜,連忙又度了幾口,看到面前的人,微微睜開眼,東門凌宇頓時抱住趙啓謹,嚎啕大哭……
東門凌宇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着懷裏的人,喂完也抱在懷裏……
趙啓謹眯着眼,吃了東西,睡一會兒,睡一會兒,吃了東西。
就這樣,東門凌宇不眠不休不離手地抱着趙啓謹細緻地照顧了三日,趙啓謹緩緩好轉,人也慢慢有了精氣神,東門凌宇終於稍微放了心,就在龍牀上,睡了過去。
東門凌宇下牀來,俯跪在趙啓謹腳邊。
趙啓謹睫毛動了動,沒有說話,繼續翻閱着手裏的摺子。
“謹二哥。”
東門凌宇開口叫道。
趙啓謹放下手裏的摺子,擡起東門凌宇的下巴,盯着東門凌宇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戲謔地笑了笑。
東門凌宇又俯身跪下。
等趙啓謹把御案上的摺子都批閱完,已經是三個時辰後,天空破曉,黎明將至。
“彥卿……”
趙啓謹坐在龍椅上,看着跪在腳下的人,語氣清淡悠長,道:“你是不是覺得朕不知道東門令玉的事?”
東門凌宇渾身哆嗦起來……
趙啓謹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朕也不知道戀夢樓的事?”
東門凌宇心底震盪。
趙啓謹,緩緩地站起身來,繞着東門凌宇走了一圈,道:“你是不是覺得,朕也不知道皇弟的心思,不知道你們做的那些事?”
東門凌宇驚愕地擡起頭。
趙啓謹蹲下身捏着東門凌宇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將手指放在東門凌宇的鼻樑上,輕輕一勾,道:“彥卿,我長你三歲,我看着你長大,從你三歲看到你如今二十一歲……”
東門凌宇眼中淚水滾落,沾溼了天子的手指。
趙啓謹撫摸着那晶瑩的水珠,道:“彥卿,我是帝王……你怎麼會覺得,朕什麼都不知道?”
東門凌宇顫聲道:“陛下……”
趙啓謹扶着東門凌宇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用胳膊環住他,頭枕在東門凌宇的肩膀上,緩緩道:
這些年,如果我想強迫你,你又能如何?
如果我不給你一兵一卒,你能飛到哪裏?
即便到了今天,此時此刻,我還是不想逼你……我捨不得……
可……你快把我逼死了……
東門凌宇顫聲道:“謹二哥……”
趙啓謹,道:“彥卿,等天下統一,等四方十六國來歸,等太子長大,那個時候,你可不可以帶我去邊關沙漠?去看落日長河,去聽羌笛悠揚,那個時候,我們騎馬並肩奔馳……”
東門凌宇再也忍不住,抱住趙啓謹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趙啓謹拍着他的後背,無聲地安慰着,等東門凌宇哭累了,趙啓謹將他放在龍塌上,兩個人又像小時候那樣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日,東門凌宇回到琉郡王府便聽李銘說:兩日前,趙王府遭了大火,從裏到外燒了個乾乾淨淨,所幸奴僕丫鬟早打發賣了,沒有傷到人,就是王府成了一把灰,也找不到趙王人影,這事陛下也知道,命人找,也沒找到……
東門凌宇想了想道:“隨他去,拿東海的地圖給我看……”
之後的三年裏,天剛破曉,東門凌宇穿戴整齊上朝議事,傍晚而歸,沒有再去風花雪月的場所,也沒有再鬧出笑話,做官的樣子一日比一日威儀,日漸沉穩。
熙王朝也在這三年裏,養精蓄銳,更加國富民強,而這也距離東門凌宇掛帥征討東海李煌國只剩下三天,而更讓東門凌宇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次東海之徵中,他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宮裏,被逼得幾近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