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演出結束,她把我叫到牀邊,握着我的手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
“小赫。”
“你是否時常會想,如果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該多好。”
我麻木的搖着頭說沒有。
母親的聲音逐漸虛弱:“原諒母親的自私。”
“我之所以生下你,培養你,是我知道你有多耀眼的天賦。”
“生來就擁有三種頂級血脈的你,一旦成長起來,這個世界沒有誰能打的過你。”
“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成爲規則的制定者。”
“我好想看到你站上去的那一天。”
“你一定會糾正這個世界吧?”
“不再有流離失所的母子,突然消失的親人,還有人族對異族那莫名其妙的仇恨,這些都是你能做到的!”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下意識發出了一聲輕蔑的笑。
母親的臉色忽然僵硬,眼裏隱隱有淚光涌動。
“我相信你,小赫,你做得到。”
“你是天生的王啊!”
幼時的我站起身,看着母親憤怒的吼道:“憑什麼?”
“這個龐大的醜陋世界要我一個三歲不到的孩子來改變!?”
那是我第一次跟母親吵架。
屋內一片沉默。
半晌過後,母親哽咽的開口。
“因爲……母親沒有時間了,我也想陪你長大,想慢慢帶着你看這個世界美麗的地方,想讓你有保護這個世界的動機,我知道現在跟你說這些話不合適,但是母親……真的沒有時間了。”
一滴淚水從母親的眼角滑落。
上一秒還憤怒的我慌張的握緊母親的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痕。
“先活下去,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說!”
但母親內心卻不抱有任何希望,因爲不想她活下去的正是現在給她生活的人。
這一點我也想通了。
所以我決定逃離這個地下角鬥場。
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做計劃,但最後攔下我的卻是我的母親。
“你這個年紀不能沒有修煉資源,離開了這裏我們去哪裏爲你爭取源力液?”
源力液,那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源力液。
“我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我們先走吧!”我背起了幾乎無法行動的母親,開始朝外奔跑。
我們被發現了,被追殺了。
但他們小覷了我的實力,以及我縝密的計劃。
我在廢棄的垃圾場藏了三天三夜,躲過了追兵。
那裏的氣味我迄今也無法忘記。
各種寄生蟲,病毒,通過廢棄的垃圾攻擊着母親本就虛弱的免疫系統。
她的病更重了,眼圈隱隱發紫,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但我們成功逃掉了,開始前往我計劃中的大城市。
可一個嬰兒,帶着一個病重的女人是無法進入城市中的。
我們連錢財都不能外露,必須藏在陰溝裏。
我只能依靠別人。
運氣不錯,黑夜中我劫持了一個商會的小負責人,沒有人想到一個三歲大的小孩已經一拳能打死一頭牛了。
我用尖刀抵着負責人的後背,他有通行證,我們成功進入城中,並讓他第一時間帶我去大醫院!
與我之前生活的小地方比起來,乾淨,繁華,但每個人都好像戴着面具,反而更讓人不安。
來到醫院後,我讓那負責人帶我的母親去治病,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無法一邊威脅對方,一邊讓醫生看我母親。
所以我只能同時威脅兩個人。
但我擡起刀的一瞬,醫生動作迅速,他不用刀,用槍。
那是我第一次被源力槍指着腦袋,我恐懼到全身都在發抖,萬念俱灰。
可他依舊給我母親看了病。
代價是我特殊的血液。
像我這樣的怪胎,好像在哪裏都有價值。
我也發現,這世上的每個人,好像都有私心。
後來,我的母親病情好轉,但我卻變得虛弱,成了一個實驗品。
我必須得逃出去。
這一次卻是我的母親救下了我,她找到機會打開窗戶高喊救命,有人要虐殺嬰兒。
有巡查官聽到後,立即跑了上來,那醫生成了巡查官的業績。
我的演技極佳,最重要的是巡查官根本不聽醫生解釋,他的眼裏好像就只有晚上的獎金。
真是美好的一天。
我與母親皆得救,站在這大城市裏,我們一無所有,但我們擁有自由。
可這人世間的災難吶,總是接踵而至!
那時,異族與人族的戰役終於結束,黑墨瞳族與屈角仙族的高層開始瘋狂尋找我與母親,不讓他們醜陋罪惡的行徑被世人看到。
他們纔是那遮天大手,境界,實力,高的讓人絕望。
我與母親被逼到了漆黑的巷子裏,敵人把玩着手中的血刃,臉上滿是不屑。
我的任何反抗都是真正的螳臂當車!
他先是一刀刺穿了母親的心臟,接着第二刀便朝着我的頭頂砍下。
那一刻我手腳冰涼,躺在大雨磅礴的箱子裏,眼眸徹底渾濁。
可突然,一隻手按在了那可怕敵人的天靈蓋上,然後輕輕一握,一顆腦袋就這麼在我面前炸了。
一道帥氣的身影站在巷子盡頭,他穿着黑色風衣,戴着圓禮帽,像是行走在夜色中的黑暗騎士。
他輕輕壓了壓帽檐後,滿面笑容的看着自己,說道:“你好,我叫阿樂,快樂的樂。”
他是教主勞倫斯的兒子,是我的至親的哥哥,他就像是高山流水一般美好,讓我想用盡畢生的時間來追隨。
整整三年的苦難在那一夜結束。
我的乾爹牧師隨手一揮,母親的傷勢便瞬間復原,宛若傳說中的神明一樣。
那些追殺我們的超級強者,在乾爹與養父的面前,更是如螻蟻一般脆弱。
我站在他們的身後,問他們爲什麼救我。
養父聲音溫柔,平靜而有力。
“爲了生命,爲了自由,爲了和平!”
至此之後,這十二個字便是我活在世界上的全部意義!
每當仿徨的時候,我都會翻一番日記本,回憶那噩夢般的三年,回憶在太平神教生活的童年,回憶那不知道埋葬在何處的姐姐,回憶告訴我我會成爲音樂家的老先生。
我最不願回憶的是我的母親。
但我最無法割捨的,也是她。
因爲這些回憶裏的每一個畫面,她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