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的脣一觸即分，輕柔地好似一片花瓣落下，他又一言不發，而你實在是迷迷糊糊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讓它安分下來，心裏根本確認不了，這件事到底是真實發生，還是你的臆想。
你的臆想太多了，如數說出來恐怕會嚇跑布魯斯。
可你又糾結極了，躊躇半天，還是開口問道：“布魯斯，你剛剛…是親了我一下嗎？”
布魯斯沒回答你，反倒站了起來，他把所有的魔石都收好，語氣低沉但飽含着不容拒絕的意味：“我回瑞德里安一趟，帶些物資過來，你就在這兒待着，不許亂動。”
你趴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着布魯斯的身影，聞言只好乖乖應了一聲。
布魯斯從來沒有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和你說話，你覺得他好像有些生氣了，但完全想不通原因。
他離開後，你勉強打起的精神一下鬆懈下來，不受控制地昏睡過去。
布魯斯騎上龍鷹又回到了瑞德里安，他安撫因得到消息而焦急迷茫的衆人，聲稱你只是在實驗魔法，而又有人不長眼地偷竊你的財寶，所以你追了過去，接下來會消失一段時間，讓大家不要驚慌。
然後他吩咐侍女準備一些外出需要需要用到的東西，包括帳篷被褥，換洗的衣物，烹飪用具等等，說自己奉命要去看守火山。
衆人不疑有他，按照指示收拾好物資後，布魯斯便帶着離開了。
等他回來時，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布魯斯拎着魔法燈，將這些東西都搬運到離你寶庫最近的一個洞穴裏，又收拾了一下，讓巖洞整潔不少。
隨後他找到你，你本來還在睡着，聽到他的腳步就一下清醒過來，雀躍道：“布魯斯，你回來啦！”
藥勁已經退的七七八八了，你也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四肢不會亂跑，可剛要起身就被布魯斯喝止：“別亂動。”
你一下僵在原地，就聽布魯斯說道：“能變成人形嗎？”
你點點頭，隨即化作人形，原本綁好的繃帶散落一地，布魯斯沒說什麼，拿出新的繃帶和傷藥，重新替你包紮好。
然後他一把將你抱了起來，你乖巧地縮在他的懷裏，如同一個大號布偶，被他帶到了帳篷裏。
布魯斯把蝙蝠制服換了下來，穿上常服，只是他仍舊是沉默的，面上好似籠罩了一層寒霜，這下你確實可以肯定，布魯斯在生氣了。
不是因爲別人，就是在生你的氣。
你迷茫極了，有心想要解釋點兒什麼，卻無從下手，又怕貿然開口說錯了話，火上澆油，惹得他更氣了，只好也閉緊自己的嘴巴。
山洞不算很大，可氛圍卻僵持着，你們兩人都一聲不吭，你只能趴着看布魯斯整理山洞的樣子。
終於你受不了了，布魯斯是絕對不會開口的，你可不想繼續這樣下去，於是咬咬牙壯着膽子問道：“你好像生氣了，因爲什麼呢？”
布魯斯沒有正面回答你，轉而問起逆鱗來：“它到底是什麼？”
你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裏只有一處新鮮的傷口，看不到銀色鱗片，可如果是布魯斯來，這片逆鱗就會出現。
你如實解釋道：“這是純血巨龍纔會有的血脈魔法，也可以說是詛咒。如果巨龍有了心上人，就會長出這樣一片鱗來，只有心上人才碰得到，將逆鱗拔掉，巨龍就會死亡，就算碰到也會虛弱下來。”
你認真極了，生怕自己說的不夠清楚，又補充道：“巨龍的力量太過強大，爲了防止無意間傷害到伴侶，因此纔會有這樣的詛咒來，這是最初的龍神設下的。”
“長鱗片時，會承受極度的痛苦，只有堅持到最後，心中確有所愛的龍才能長出逆鱗來，如果喜歡不夠堅定，中途放棄的話，是不會成功的。”
你還是努力撐起上半身，真摯地說道：“所以我很喜歡布魯斯。”
布魯斯垂着眼，聽完了所有的話，深刻意識到你的決心，和這份愛的厚重，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想要說出拒絕的話，可怎麼也開不了口。
何況他深切地知道，就算把話說出來，也不會讓你退縮，除了傷害你的心以外，沒有絲毫用處。
你的手指無意識地勾着身下壓着的毯子，有些焦躁和忐忑地等待布魯斯的迴應。
如你所料，他再次迴避了你。
你失落地垂下頭，放任自己砸回毯子上，乾枯的髮絲糊滿了你的臉，它們就像是脫水的玫瑰，暗淡又毛躁。
你對待自己並不溫柔，布魯斯卻連忙過來查看你的傷口有沒有因此裂開，結果當然是沒有。
你清楚巨龍的身體素質，就算之前傷的那麼重，現在也逐漸癒合起來，補足養分的話，不出三天，你就會徹底痊癒。
保持受傷的狀態，布魯斯就會一直照顧你，所以你心裏是有點希望自己好的慢一些的。
可你的肚子卻直接戳穿了你的小算盤，它明目張膽地叫了起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響徹整個巖洞，它叫囂着說自己好餓，要進食，要喫東西。
於是布魯斯拿出廚具來開始烤肉。
你是沒有喫過布魯斯做的飯的，在你們剛剛認識的那段時間裏，你也是直接食用沒經過烹飪的生食，所以你並不清楚他的手藝。
烤肉好的很快，事實證明，布魯斯的手藝，起碼比你要好很多，雖然沒有達到非常美味的程度，但完全可以入口，並不算壞，同你人嫌狗厭的菜相比，他的烤肉絕對是美食級別。
你本來只打算稍微喫一些就算了，控制自己的進食量，可是肚子完全不聽你的話，只要沒飽它就一直叫，布魯斯就一直喂，你只能一直喫，直到喫飽爲止。
可惡的肚子，好不聽話。
你本來是喜悅的、快樂的，可布魯斯的反應卻嚴重打擊了你的信心，讓你的情緒也低落下來，明明是一件很值得誇讚的好事，可是好像更加重了他的負擔。
他或許在自責嗎？
但你喜歡他是一廂情願的事，你期盼得到迴應，若是得不到卻也沒有什麼，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哪怕說這個過程是坎坷的，充滿阻礙和苦楚，你也早有心理準備，你可以承擔所有的失望。
你無意想要給布魯斯造成困擾，不願強人所難，不想他因爲愧疚而妥協。
可他確確實實在愧疚。他把你的自我傷害當成了一種責任，就算你不是你，而是一個陌生人，就這樣在他面前受傷，恐怕他也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沒有保護好、阻止到你的行爲。
也許超級英雄們都有這樣的通病吧，過於旺盛的保護欲控制慾和自我犧牲感，看不得其他人在自己的面前受到傷害。
你並不明白這種心情，甚至還在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在龐大的龍軀上都極爲明顯的傷口，到了小小的人形顯得更加可怖，你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來。身上的傷還好，可以被衣服遮擋一下，額頭上的傷口怎麼辦呢，你覺得它嚴重破壞了你漂亮的臉蛋，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爲偶像包袱的東西，想要戴個帽子把它遮住。
你擔心自己會變得醜醜的，影響你在布魯斯心中的美好形象，全然忘了自己渾身上下裹滿了繃帶，像個木乃伊一樣，和美一點兒搭不上邊。
更何況布魯斯難道還有心情去欣賞你的臉蛋是不是好看嗎？
布魯斯沉浸在自己紛雜的思緒裏，纔不會注意你那些不合時宜的奇怪擔憂。
又是包紮又是進食，一番折騰下來，早已過了後半夜，你睏倦極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布魯斯幫你蓋好被子，低啞的聲音在你耳畔響起：“睡吧。”
你勉強撐開眼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布魯斯不和我一起睡嗎？”
布魯斯只是溫柔但堅定地拉開你的手，不去看你驟然暗下來的眼神，“我在旁邊守夜，你自己睡吧。”
你把手縮回被子裏，突然覺得受傷也不那麼好了，布魯斯看似關懷你，照顧你，可他的心更疏遠你。
晚上你久違地做起夢來，夢到以前同長輩們在天空肆意飛行的日子，當時地上由泰坦佔領，天空由巨龍佔領，你是那麼自由，那麼無拘無束，人類也還沒有崛起，只是衆多弱小種族中的一支。有喜歡四處冒險遊歷的巨龍愛上其他族類，長出逆鱗來，你看到還覺得很詫異，不懂爲什麼要給自己弄這樣一個要命的東西出來，你不解極了，於是出聲詢問，他們只是用一種當時的你讀不懂的奇怪語氣說道：“愛是軟肋，是弱點。”
你在心裏還偷偷笑話他們，發誓自己要做最厲害最兇猛的巨龍，纔不會有什麼弱點。
你盡情地在天空翱翔，不知什麼時候起，身旁的同類一個個都消失了，你覺得寂寞，於是落到地上，看到一個人類的背影，你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
那個人類轉過身，對你搖了搖頭，隨後拉過披風裹住自己，變成一堆蝙蝠飛走了。
你一下驚醒過來，魂不守舍地回想起夢境的內容，只覺心裏五味雜陳，各種滋味涌上心頭。布魯斯在帳篷外輕聲問道：“怎麼了？”
你只是搖了搖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纔出聲回道：“沒什麼的，就是，布魯斯，你會想家嗎？”
你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響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