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霆宇關掉平板電腦，黑屏上映出模糊不清的倒影。他似笑非笑地說：“真乾淨啊……不過還能打開使用就很感謝了。”
他將幾個u盤和儲存卡一把抓起，扔進了茶几旁的垃圾桶裏。
“你在看什麼？”吳霆宇厭倦地向後倚靠，將自己完全陷入了軟墊中。
“這兩個本子，被人抽走了一部分活頁紙，”葉闌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發現，“舊的這本——5月27日少末尾；28、29日完全沒有記錄；30日少前面；6月似乎沒有缺。新的這本——只有88頁。這本子是贊助送的，每本都是100頁。我有十本，都沒有缺頁的問題。”
“所以這個本子不是還沒用過，而是被人抽走了12頁？”吳霆宇從他手中拿過記錄本，對着光一頁一頁細緻觀察，“會是誰拿走的呢？”
手上空了，葉闌風無意識地用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第二指節：“不管是誰拿走的，他拿走的原因應該是這上面記載了某件事……”
“你似乎並不感到奇怪啊？”吳霆宇目光如炬地看向葉闌風。
葉闌風內心一顫，表面卻若無其事地說：“爲什麼要奇怪？”
“一個人因病意外去世，警局卻不辭辛苦地，將他的個人物品全部收走了。並在死者家屬催促之下，才退還了一部分，還是殘缺的、嚴格清理過的一部分。”吳霆宇玩味地湊近葉闌風，氣息吹動了他纖長的睫毛，“怎麼會有人不覺得奇怪呢？”
“你懷疑警方？”葉闌風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不然呢？”吳霆宇重新倚靠回了軟墊上，視線依然緊緊纏繞着葉闌風。
“我覺得不是警方做的，”葉闌風強迫自己恢復了冷靜，他擡眼看向吳霆宇，“這可能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意外……”吳霆宇意味深長地念了兩遍，危險地笑了。
他將記錄本扔到茶几上，饒有興趣地問道：“那請葉哥講一講，會是什麼樣的‘意外’，導致這種情況出現呢？”
“警局失竊、倉庫漏水、順手牽羊……可能性有很多，”葉闌風淡淡地說道，“不過我想說的是，有人先警方一步，拿走了那些東西。”
難道他要坦白了？！吳霆宇暗中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蓄勢待發。
沉默了一會兒，意識到葉闌風不再繼續說了，吳霆宇忍不住追問：“這個人是誰呢？”
“我怎麼知道，你以爲我是半仙嗎？”葉闌風搜索着自己的備忘錄，轉而說起了別的話題，“你記住cbc兩個門的開放時間了嗎？”
“大門7點至19點開，側門17點至9點開？”吳霆宇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雖然大門不需要刷卡，但側門卻是需要刷卡才能通過閘機、使用電梯的。”葉闌風又開始摩挲自己的指節，“無論他是怎麼進去的，他一定是在警方來之前，通過側門離開的。”
其實還有更可怕的答案，但他不想現在說出來。
“可監控沒發現當晚有其他人在……難道是保安拿走的？”吳霆宇覺得這實在難以理解，“他拿走手機還可以賣錢，拿走鑰匙難道是想入室盜竊嗎？”
咣啷——主臥中傳出一聲脆響。
他們進來之後，並沒有檢查過各個房間……是不是藏着人。
葉闌風從茶几下摸出一把水果刀，吳霆宇輕輕拎起茶几上的花瓶，兩人慢慢走到主臥門口，向內觀望。
窗簾整齊地綁在兩側，書桌從門口就能看到，牀底板離地十釐米……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整面牆的大衣櫃。
“出來吧，”吳霆宇用極其真誠的口吻說道，“如果你只是想偷東西的話，現在出來，我們可以放你走。”
房間裏寂靜無聲。
吳霆宇示意葉闌風等在門外，自己握着花瓶，謹慎地走到了衣櫃前。
譁——他推開了櫃門。裏面除了整齊的衣物外，什麼也沒有。
譁——他又推開了另一半櫃門。裏面除了不那麼整齊的衣物外，什麼也沒有。
吳霆宇困惑地看向葉闌風：“剛剛的聲音，明明是從這邊傳來的啊？”
咣啷——又是一聲，近在咫尺。
葉闌風陡然間想起了什麼。他幾步上前，趴在地板上向牀下看，圓圓的清潔機器人無辜地閃爍着小紅燈。
無語地將刀放回茶几下的果盤裏，葉闌風用晾衣杆將大圓推了出來。
“呼~我各個房間都檢查了，沒人。”吳霆宇將假花插回了花瓶中。
“你來看看這個。”葉闌風手裏託着一小塊陶瓷碎片。
“就是這個東西把大圓卡住的？”吳霆宇接過碎片端詳起來。碎片白色的凹面十分光滑，棕色的凸面刻着‘速效救’三個字。
“這是速效救心丸的葫蘆瓶？老頭子什麼時候得了心臟病？”吳霆宇心急地追問道。
葉闌風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他：“這是老師今年3月的體檢報告。”
“健康？”吳霆宇很是詫異。爲什麼葉闌風先用藥瓶碎片，讓自己認爲老頭子得了心臟病；又拿出體檢報告，告訴自己老頭子沒得心臟病？這是什麼套路？倫納德·沃爾1？
“是，起碼在3月的時候，老師沒有任何心臟方面的疾病。”說到這裏，葉闌風欲言又止。
“所以你才覺得……我爸……不是意外病逝的？”吳霆宇的聲音顫抖，像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他盯着那份報告，濃濃黑霧在眼底暈開。
從吳霆宇六歲之後，這是葉闌風第一次聽他稱呼吳斌叫‘爸’。
葉闌風忍不住心軟了。
他將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得比自己更高大的弟弟摟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結實的後背：“沒事的，不要怕……我會和你一起找出真相的。”
吳霆宇順從地懷住葉闌風的腰，用下頜輕輕蹭過他的頭頂。動作溫存，神色冰冷。
又想騙我相信你嗎？相信一個總是說着甜蜜謊言的人，相信一個和自己約定了一生、卻又交了女朋友的人？六年過去了……在你眼裏，我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傻子嗎？
吳霆宇張開嘴，在聲音中填入了兩分脆弱、八分依賴：“葉子……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幫我……”
“嗯，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葉闌風溫柔地承諾道。
不知道爲什麼，眼睛驀然溼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