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家逐道 >076 關於地球的運動(感謝盟主滄海鼠!)
    檀纓與白丕一路向東,這才稍有空閒打量起街市。

    鹹京作爲秦王都,除軍政機關,各學館外,工坊尤其多。

    雖然仍然侷限於手工業,多數工坊也只是製造日用品,但這也正是自秦昭襄公崩潰以來,秦國重振旗鼓的核心。

    與六國不同,秦自變法以來,走的始終是中央集權軍事帝國的路線,賦重法嚴,利用強大的組織力開創霸業。

    很大程度上,人民是靠軍事大國的榮譽感才撐下來的。

    但隨着光武叫停內戰,秦國這臺戰車被迫止步,軍隊沒了敵人,人們也失去了目標。

    好在學王見過了王畿的繁榮,及時轉舵,於秦地大力推崇墨家,尤其扶植髮明創造和手工業,這才使秦國再次偉大。

    但學王畢竟是學王,他雖饞墨家的產能,卻又始終提防墨家的理念,尤其是政治理念。

    畢竟與一心事君的法家相比,墨家出身於民。

    在最輝煌的時代,墨家諸子也曾一度廣泛參政,遍歷七國,甚至達成了跨越諸侯國界的嚴密組織,成爲了一個國家之上的,類似兄弟會一樣的存在。

    墨家鉅子更是一呼百應,達到了令諸侯王忌憚的程度。

    秦惠王或許能接受這樣的人管理國家,但學王是萬不能忍的。

    更何況,壓制墨家最好的工具,不就在眼前?

    於是,在他的任命與潛規則之下,只有忠君的法家才能成爲秦國政界的主流,墨家參政的上限則極低。

    久而久之,有政治訴求的狼性墨者自然而然離開秦國,只剩下了一批如範伢這般,追尋天道真理與生產發明的和藹墨者。

    而墨家學館,便是培養墨者的搖籃,蘊藏知識的寶庫。

    下到開堂講課,上到發明認證,墨家學館幾乎成爲了一個專科學院+專利局的合體。

    也正因如此,這裏的數理藏書比學宮還要全。

    檀纓與白丕一路東行至辰時四刻,終是站到了墨學館敞開的大院門前。

    相比於儒館的小院中堂的雅緻,墨館更像是一個巍峨的大機關,不時有人出入。

    大磚砌成的主樓兩層高,周邊順着圍牆則是一圈平房小坊,不知是存物還是做實驗用的。

    至於院內廣場中央,則是一尊足有幾人高的墨翟石像。

    見到這樣的墨館,檀纓頓時喜不自勝。

    這根本就是國家工程院啊!

    即便只是個鹹京分館,墨家都如此之盛。

    這盛世簡直如我所願!

    院門前,兩位門房見二人身負學宮腰牌,只遠遠致上敬意。

    白丕這便一推,擁着檀纓並行入館:“墨家學館是最開放的,學宮的人不問家道都可自由出入。”

    “那其他人呢?”檀纓看着左右問道,“我看出入的人不少啊。”

    “多爲墨者。”

    “可我看還有小孩?”

    “那是來上堂的學生。”

    “那些身上髒兮兮的人呢?”

    “那是坊主或是坊師,應是來交流問題的。”白丕笑道,“很多我們平常用的東西,都由墨館授藝,工坊製造,待一定時間後,工藝傳開了,墨館便也有了新的改良,他們最大的收益也便是在這裏了。”

    二人談笑間便踏入主樓,檀纓將範伢的信遞給迎賓後,便與白丕駐足等候。

    信的內容檀纓不知,只看到封皮上寫着【範館主親啓】。

    檀纓見到這個稱呼,一個問題很自然地便問了出來:“館主怕不是範子的親戚?”

    “是啊,你不知麼?”白丕四望道,“是範伢的孫女。”

    “哦?”檀纓驚道,“那不是很年輕,這合適嗎?”

    “人家十歲就成名了,你也是鹹京人,沒聽過神算女的名號?”

    檀纓稍作回憶便是一驚:“神算女……原來是她!以前學堂里老師經常拿這個神算女說事,說我們學五六年不如人家四歲的水平。”

    白丕大笑:“這是實話,只論算理的話,司業也就是她十三四歲的水平,不是我瞎說的啊,是她當年學宮道選時司業親口說的。”

    檀纓立時肅然起敬:“那……她現在是第幾境了?”

    “她未得道。”

    “這憑什麼不能得道?”

    “大約是,道心碎了吧……”白丕抿嘴嘆道:

    “上個如你一樣不知天高地厚,16歲便在在秦學宮立論的,就是她了。

    “只是她沒你那麼幸運,更沒你這般懂得避之鋒芒以巧破題,含含糊糊混過去。

    “她只認數理,毫無妥協。

    “所以最後,她真的是躺着出來的。”

    “這……祭酒未免……唉……”檀纓苦笑搖頭。

    “當時還不是這個祭酒,是上一任祭酒。”白丕沉嘆道,“吳孰子。”

    “吳孰子?”檀纓驚道:“墨家鉅子?是秦宮的上一任祭酒?他比……比韓蓀還狠的?”

    “什麼狠不狠的,立論當然要狠。”白丕拍着檀纓道,“關鍵是要清楚自己的破綻,知難而退啊,便如當時司業堅稱地爲盤狀,你直接服輸一樣,若執拗硬辯,你或也撐不到後面的勢論。”

    “說來慚愧……”檀纓苦嘆道,“我這立論能成,也全拜司業大智,祭酒開明,他們若執意爲難我,我那實例什麼都說明不了的。”

    “誒嘿。”白丕笑道,“吳孰子便是執意爲難人的那個了,不確鑿無疑,他死也不認。”

    “那是麻煩了……”

    “豈止是麻煩,這種人就不能理他。”白丕擁在檀纓肩頭道,“這事你聽我的,到時候管他奉天指什麼鳥路,千萬別見那個吳鳥子,說什麼都不見。”

    “嗯……”檀纓問道,“我只想知道,這位館主當時立的是什麼論,會被駁成這樣。”

    白丕聞言趕緊轉身擺手:“這我可懶得知道,數理不好玩,麻煩死了。”

    “那我等等當面問她便是。”

    “那你怕是揭人家傷疤了。”白丕搖頭嘆道,“自立論大敗後,她便離了學宮,入了墨館,從此再沒提過這件事,就連司業也都不敢提了。”

    “那我找機會問司業吧。”檀纓也只好收了心,“還是先搞自己的事,別再添亂了。”

    ……

    墨學館,二層東南,館主室。

    折窗半開,清風習習。

    這本該是個舒適的場景。

    可偌大的室內,卻偏偏圍了一大圈通頂的書櫃,上面林林密密擠滿了書冊與模型,卻又搞得人很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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