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櫃全是自己買的t恤和大褲衩子,爲了穿的舒服,他幾乎沒有一件正裝,因爲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穿什麼正裝。
這回爲了這個會,他只能緊急地買了一件西裝。
西裝並沒有這麼合適,畢竟是臨時買的,袖口處偏窄但是肩寬偏大。
爲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俞沅還特地戴上了口罩和眼鏡。
他現在又開始佩服以前的自己。一週做一個ppt彙報和產品概述。他以前怎麼這麼牛呢?
躺了幾個月的他,現在除了知道一天要喫三頓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會。
他的疑慮是多餘的,當衆人都坐好以後,他又開始闡述產品,就像重新回到了公司996的那一個時候。
這已經成了他的身體本能。
俞沅開始不急不慢地進行講解。
而坐在臺下,有一個人沉默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俞沅,就像是看到了什麼絕世大祕密。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眼熟呢?
這人正是柏氏的外協部經理。
外協經理整理整理袖口和領結,看着臺上的人。
“……是,發生了點突發情況。”外協部經理看向講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欲言又止。
爲了確定自己不是看錯了,他還特地伸長脖子認真盯着俞沅看了五分鐘。
久到旁邊的人還以爲他是南桐了。
外協經理:謝邀,不敢。
經理深思片刻,沉吟片刻,顫抖着手,開始說話。
——“嗯,我已經在現場了,看到人了……跟猜測的不太一樣,有點出入。”
——“您自己過來確認一下比較好,我不好說。怎麼不好說……嗯,就是……”
——“我感覺我可能是到了退休的年齡了,現在兩眼昏花,什麼都看不見。”
——“下班後我得請個假了,可能我得先去做個視力檢查。”
樓下的那個眼鏡店好像就能做,收費也不怎麼貴。
出大問題。
他好像真的視力不怎麼正常了,外協經理這樣想着,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看向面前那個人。
九敏……他怎麼看都覺得就是俞沅啊。
那真的不是俞沅嗎?
跟他一樣有着疑惑的還有另一個人。
賀一程抱着手臂坐在卻覺得露出來的那半張臉很熟悉。
聲音也很耳熟。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忍不住皺起眉,繼續往那個方向看。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那一個身影。
這個聲音他之所以覺得很熟,是因爲已經刻在了他的dna裏。
總感覺這人好像對他說過什麼驚天動地的話。
賀一程注意到坐在旁邊的中年男人經常揉眼睛,然後眯了眯以後繼續望向臺上。
他這動作反反覆覆地做了好多遍,但是即使做了這麼多遍,他好像還是無法確定一樣,繼續直勾勾地往臺上看。
賀一程:“……”
他忍不住了,側身問那個中年男人,“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外協經理被突然一打斷,於是看向賀一程,聽到他的問話後點了點頭。心道:這不是一般地眼熟。
賀一程於是繼續告訴他:“我也覺得這人很眼熟。”
經理眼睛一亮,他不認識這個人,但這人也覺得臺上的人眼熟嗎?
“是嗎?我第一眼看到這人,我就覺得我好像見過,甚至我覺得我認識他。”
賀一程也煞有其事地頷首。
“哦,那麼來說就有一種可能,可能這個人長相比較大衆,我們看着都覺得很像自己認識的人。”經理的眼睛突然發出光亮,然後一拍腦袋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事了,那就可以解釋了!
賀一程側目:“……是嗎?”
也不是沒可能。
賀一程覺得腦子裏面有什麼東西閃過,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抓住,那道亮光一眨眼就過去了。
經理畢竟是一個見多了風浪的人,很快就緩和過來,畢竟那人又帶着眼鏡,又帶着口罩,所以他會看錯人也並不奇怪。
其實認真看來他跟俞沅也不怎麼像,也就是眼睛都是這麼大,臉型也都是這樣的臉型……靠,越看越像。
外協部經理顫抖着手在聊天框上打下字:柏總,你還是自己過來看吧。
他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爲他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那個人就是俞沅。
遠在那邊的柏應洲收到了經理的消息以後,疑惑地挑起眉。
他單手敲擊着桌面,開始思考。
這人也是個有資歷的老人了,到底是見到了什麼纔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是他問,人又說不清楚。
他嘆息一聲,穿上外套。
任何事情都是有跡可尋的。
賀一程閉上眼睛開始覆盤那一天。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纔是突破口,只要篩選,總能找出來的。
隨即他就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睜開眼睛。
突然的一陣靈光,隨後不可置信地望過去。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包括這個長相和聲音。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因爲他之前覺得不是這人,所以現在也沒有往那裏想。
可是當他又重新把這人算入假設之後,一切竟然都剛剛好對得上,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臺上那個人是俞沅。
就是那個自稱自己逃婚的那人。
他很早就開始懷疑他了,但是他的試探都被擋了回去,所以他暫時打消了懷疑。
但是當結果擺在他眼前時,他才認真回顧了這一切,發現這些是就像是一層紗一樣,輕輕一拽就開了。
原來他一直在戲耍他,那一天他就是被逮到了個正着,那些藉口都是編的,他本人則是扮豬喫虎的老手。
賀一程緩緩地閉上眼睛,隨後睜開,目光中露着無法形容的晦澀。
確實跟他的手法很像,無比地狡猾。
而且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被戲耍的怒意,反而緩緩地笑了起來。
站在臺上的俞沅無故地突然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好像有人在罵他,還不止一個人。
他疑惑的往臺下看,但是沒有看到是誰。於是他又揉了揉鼻子,悻悻地繼續講。
與此同時,柏應洲也到達了會議廳。
他揉了揉眉心,不知爲何感到一股沒來由的疲憊。
秉持着不打斷會議的態度,他從後門輕聲走進去。
不需要找到外協經理,他就已經很自然地被臺上的人吸引了目光。
本來還慵懶着的人,瞳孔驟然放大。
站在臺上的是俞沅。
他這會跟平時完全不一樣,以往的俞沅都是能躺着就躺着,眉眼永遠懶懶的,笑起來很讓人舒服。
但是現在他截然不同,他站在上面非常熟練地演講着,姿態隨意,就像是做了千千萬萬次。
他穿上了西裝,很適合他。
這種淡然的態度很不像俞沅,起碼不是他了解裏的俞沅。這麼坦然自信,而且嫺熟。
他甚至可以用一種專業的眼光對他進行評價。
俞沅站在臺上,用激光筆展示ppt內容,陳述和停頓都非常專業,不像是臨時的、或者是第一次說。
這種神采飛揚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柏應洲在角落坐下,目光自然地落在俞沅的身上。
與此同時,俞沅一個激靈。
不知道爲什麼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周圍好像也開始發冷。
冷氣好像開的26度,還好啊。
俞沅喝了口水,往臺下環視一週,含在口裏的水差點噴出來。
他這次什麼都看到了。
你敢信他看到了什麼?
對他的威脅從小到大排分別是這樣的。
坐在左邊的他眼熟的公司同事,他覺得這人百分百認識他,但是他還戴眼鏡和口罩了,所以不一定。
在往那邊以兩個位置就是他編藉口狠狠地騙了的天才黑客賀一程。他覺得這個人應該認不出他,因爲他們統共沒見過幾面。
要是真認出來他,肯定要來跟他算賬。
然後再往那邊看,坐在角落裏的,是……老闆。
……?
……
經理看到他看向他,不由得笑了。還特地向他揮了揮手,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得,看來這同事認出他了。
俞沅倒吸一口涼氣。
賀一誠撩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那眼裏還有各種情緒,戲謔的、彷彿已經看透了他。
——屑,不會吧。
而老闆……正微笑着,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他雙手交疊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姿態淡然優雅,眉毛舒展,看不出有什麼不悅。
看到他看過來以後,撩起眼皮和他對視了,嘴角的弧度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他從那雙眸子裏什麼情緒也不出來,瞳孔鎖定在他身上。
這三個人都看着他,他卻一個都不敢回望過去。
但是他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彎刀一樣,刺向他,讓他無法躲閃,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他們打量,用各種試探、懷疑的目光看向他。
“……”
俞沅兩眼一黑。
救……命……
怎麼這些人一窩蜂地來了。
爲什麼他什麼什麼虧心事都沒做卻覺得自己像是在外偷腥被情人們抓住的渣男。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