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少年的夢像風 >第162章:執拗
    任野怕君亦暮尷尬便坐到副駕駛,面對君亦暮的眼眸細微的輕顫,他仍然是不動聲色,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已經錯過幾次,這次說什麼他不想在錯過了。

    現在正是的時候解決羅家的關鍵時刻不容掉鏈子,即使君亦暮是否知道些模糊不清的碎片,那任野也沒有辦法。

    能瞞多久算多久吧。

    曲成蹊此程是專門過來送君亦暮防狼噴霧的,怕任野無法保證她的安全,趕忙做出來,沒想到看到了任野,二人上車聊了兩句,得到答案了。

    真好、真好……

    防狼噴霧是不是晚了?

    ……害~都做出來了,不送出去太丟人了,防患於未然嘛!

    曲成蹊在想那個傻姑娘,是不是沒想好和當任野朋友啊,他都看出來了,怎麼傻丫頭感情方面這麼遲純呢?

    哎!!!

    早知道就不衝進去了。

    任野不會生氣了吧?

    曲成蹊透過車內的後視鏡偷瞥了一眼,任野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嘴角細微一笑而過再也沒有任何情緒了。

    曲成蹊只好好好開車了。

    而二人太熟悉彼此了,導致對方不說話也能知道對方的一些碎片化情緒,這和二人一段長達十幾年的同桌關係有着密不可分的淵源。

    二人初入時,是在一所寄宿學校裏。

    小君亦暮總是一個人在角落裏看書,這引得執拗的小任野上前打擾,他傲慢得將手中游戲機敲向她手中的書掉落,她冷漠地撿起掉落的遊戲機和手,拍了拍,把遊戲機放到一旁。

    自顧自一個人繼續看着書,好似剛剛的小插曲並未發生一樣,小任野將她手中的書狠狠打掉,這引得小君亦暮胖揍他。

    二人扭打在一塊,打累了,二人靠着樹,她給了小任野一顆袋裝糖。

    他接過,彆扭打着招呼,她沉默許久才說出自己的名字,而後一直只安靜的看書。

    小任野因此記住這個打架的女孩子,總是找她玩,某一個夏天,他因爲性子怪,在加上身材有點虎頭虎腦的引得小朋友都欺負他,小君亦暮看在小任野總陪着自己,將他保護在身後,把那些欺負他的小朋友趕走了。

    很快,二人熟絡起來,小朋友的友誼建立很快的,兩小無嫌猜的兩人都因爲父母的原由將孩子放寄宿學校,而小君亦暮隨着天氣越來越冷,身體也越來越差,沒過一年二人不得不分開了。

    他通過老師的聯絡,央求老師帶上他一起,前往醫院看她,他第一次看到人身上插那麼多軟管。

    呼吸器,貼線,手上還有夾子,靠着旁邊那個滴滴答的機器吊着一口氣,即使臉上慘白,穿着病服靠坐上在病牀上也不忘笑着看着他。

    縱使她生病了卻不曾忘記那個虎頭虎腦的小任野,如池中的淤泥等待夏天的到來,才浮萍蓮的身體影,皎潔而又獨自美。

    獨自走過冰冷的夜晚,像曇花一般淒涼,只能被迫等待着,被期盼着,她感知到對方那一縷真摯的牽掛。

    二人交談幾分鐘,媽媽端着一盤橘子,蘋果,還有一杯白開水走了進來。

    沒住過院的話,可能很難注意到,橘子這個玩意在醫院、醫院周邊的存在感有多強烈。

    醫院邊上都是賣果籃的,病人一般不喫,但你去看病人,能不帶點什麼?帶什麼好呢,帶個果籃吧。

    於是,病人的窗邊就堆滿了花和果籃。

    花沒幾天就死了,火龍果沒幾天就爛了,香蕉黑了,最後剩下的就是橘子保存得當的話,橘子只會幹,不會壞。

    橘子其實挺好的,它是橙色的,橙色看了使人平靜,病人很需要這種充滿生命力卻又不突兀的顏色。

    尤其是橘子,曬飽了太陽,遠道而來,一剝開就讓人發自內心感到平靜。

    這種平靜也不光源於顏色,畢竟誰小時候沒在發燒的時候喫過橘子罐頭呢?從那時候開始,橘子大概就和一種微妙的平衡銜接在了一起。

    它撫慰過一個生病的孩子,平息了一個因爲孩子生病而手忙腳亂的家,自然也能在十多年後再次給人這種熟悉的平靜。

    雖然病了,但至少還有橘子。

    不管是東拼西湊舉全家之力的低保戶,還是住單人間的富貴老幹部,大家都能喫橘子,沒人討厭橘子。

    在疾病和金錢面前,我們不平等,但在橘子面前,人人平等。

    整個病房都是消毒水味,只有橘子最好了,橘子裏永遠都是清新的,完好無損的,乾淨的,鮮豔的。

    並且,很多病人是不能喫重口味食物的,橘子的酸,是住院期間難能可貴的味蕾刺激。

    會突然察覺到一種寂寞。

    一個健健康康,一個躺着病牀上。

    片刻的尷尬後,母親把整個病房裏最鮮豔,最乾淨的東西遞過去。

    “喫橘子,來來來。

    橘子在那一刻,成了病人和鮮活世界薄弱卻固執的紐帶。

    健康的人喫橘子,貧窮的人喫橘子,富有的人依然喫橘子,剝着橘子,雖然彼此無話,但我們共享了平等的幾分鐘。

    媽媽一句話看似孩子氣的玩笑話,卻打開一個人的誠諾,這讓小任野記了一輩子也管了半生。

    小任野,只要暮暮以後不好好照顧自己啊~你都可以管着她,這是阿姨給你權利,不要怕她,告訴阿姨就可以,我一定好好收拾她一頓。

    從那天后,君亦暮的身邊就有一個“守護者”的存在,不管怎樣任野彷彿頂上了“哥哥”的身份,一直在她身邊。

    在後面任野分開了一段時間,二人在次相遇,好像哪裏出了問題,一切都變了,那個愛笑的君亦暮從此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總躲着。

    任野很後悔那次離開,一直認爲是自己的錯,是不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她封閉自己的?

    不管他跟在她的身邊,或者試圖和她說話,她都只是簡單應付,嗯,喔,好。

    發現她手上,身上的傷,她好像視而不見一樣,只簡單的擦拭一下,過幾天又出現新傷。

    他去問,她充耳不聞。

    所以

    或許是她生病了——

    是的,一定是的。

    他開始越來越彆扭也越來越冷漠,恨自己爲什麼要離開她,從那以後,不管父母如何叫他回去,他都不理會,但寒暑假必須要回去小住。

    只要君亦暮在那讀書,他就在那裏。

    這是他的執念,也是自責。

    他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善良溫暖的人,笑得那麼好看的人,爲什麼命運對她不公,她恐怕撐不過這個秋天了……

    任野回去和父親做了一次交易,讓人告訴居委會再找到她血親——外婆,她可能會好起來。

    對啊……

    他該高興起來的啊,可他怎麼也找不回那個愛笑的暮暮了……,他答應了父親三年的時間不能見到她。

    這是條件。

    他只能遵守。

    只是,每一次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都只是美麗的錯誤。

    它輕輕的靠近,在咫尺處對你微微一笑,然後又輕輕的遠去。那被裙裙輕拂過的心,便帶着一種若有若無的淡意漸漸拉開了距離。

    君亦暮笑了。

    笑得很標準,多了一絲應付,但總少了那時的率真。

    任野只能放下了自責,帶着她繼續前行,經過漫長的歲月,找到了方法,他只有先強大起來,從此,失去了一段陪伴的時間。

    ——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啊,是我弄丟了那個愛笑的女孩。

    不是的啊,你沒有弄丟我,只是、我長大啊……

    這句話一直在任野耳畔響起——是啊……,她~長~大~了~。

    你~也長大了,個子更高了也好看了,我們其實都沒變,變的一直是世界和時間。

    君亦暮伸出雙手捧起梧桐樹撒下一束金光,擡頭看,頭頂上方傳來沙沙作響的梧桐葉,窸窸窣窣,一陣夏風吹起點點玻璃般的星光搖曳。

    仔細一想……連這裏的梧桐都長大了,哪兒還有什麼沒有變的,只有天上的光不變了吧!

    君亦暮在搖曳的星光下作起一個拉鉤的姿勢在二人中間,任野看着那雙手泛起朵朵橙光,指尖泛粉好像剛出生孩子的手一樣,她應該過得可以吧。

    任野羞紅的臉,說着彆扭的話,“好幼稚的,不要拉鉤啦!”

    君亦暮淡淡道:“可我們小時候都是這樣約定的啊!”

    “像小孩一樣!”

    “我們那個時候不是小孩嗎?現在怎麼就不行了?”

    “……反正就是……不要拉鉤!”

    “……”

    “……好了好了,我好你約定就是了……就、這一次啊……”

    君亦暮眉眼彎成月亮,那率真的笑容在這一刻“回來”了,宛若瓊酥酒面風吹醒,一縷斜紅臨晚鏡,治癒系笑容。

    那時候,他才知道,她還是她。

    而他不再是他了……

    二人在梧桐路樹下拉起了釣,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一樣,只不過是長大後的二人了。

    他15歲,她12歲。

    有人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可是我卻發現,時間它只是模糊了記憶,那種疼痛的感覺,不曾減去,只不過被長大的時間偷偷藏起來了。

    曾經的寄宿學校中,不在只有“過客”,找到了“歸人”,就像這裏的梧桐樹看起來只會越來越光滑,接觸過後才發現時間其中的紋理。

    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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