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黎興川聞言嘴角揚起，擡眸瞅了眼牌子上的字。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又憋着笑將手機塞回兜裏，重新給邵文軒戴上了眼鏡。
他的手指觸碰到他的耳朵那一瞬間，邵文軒感覺渾身一陣酥麻，彷彿觸電一般。或許因爲視力下降，他的觸覺更敏感了吧，他這麼想着。
給他把眼鏡戴上後，黎興川樂不可支地說：“小邵同學，看清楚點是不是李宇春裝b，哈哈哈哈——”
他重新看了一遍那行字：“李寧春…裝8折了……”
邵文軒讀完後尷尬地抿緊了脣，果然眼鏡不能摘。
黎興川一路上因爲這事笑得前仰後合，根本停不下來。
邵文軒一直以“他馬上就要消失兩年了”來慰藉自己此刻的羞恥，來原諒他那張笑得合不攏的嘴。
黎興川也感覺出他面子掛不住，又自以爲是地安慰道：“其實也還好，還好你只是近視，不是眼瞎。”
後來，他發現黎興川說錯了，他其實真挺瞎的。
黎興川最後在商場買了一條領帶，粉白波點的，那一刻邵文軒心裏暗道了一聲：騷包。
但下一秒，黎興川就把那條領帶系在了他的領口。邵文軒今天穿了件天藍色的毛線圓領衛衣，裏面是件白襯，因爲沒打領帶，刻意將釦子少扣了一顆，而就在剛纔，黎興川把領帶打好後，又給他扣上了那顆釦子。
麻了，黎興川今天身上是有靜電吧。他的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他的鎖骨時，他被電麻了。不知道爲什麼，這個過程少說也有兩分鐘，可他僵在那兒，一動不動，任由他做完了這一套動作。
“真可愛。”黎興川扶住他的肩膀欣賞了起來，“我的眼光果然高——”
“……”邵文軒微笑表示，你走好。
後來，他卡着點把黎興川送到了機場。
之後他又在黎興川的軟磨硬泡下陪他走到安檢口，黎興川忽然駐足對他笑得一臉溫柔，他笑起來是有酒窩的，不過只有左邊有，這麼一看，其實他笑起來也不是那麼賤了。
“小邵同學，就沒什麼話想對哥說嗎？”他那雙明亮的小狗眼裏滿是期待。
邵文軒回顧了一遍兩人的過往後道：“謝謝你曾經救過我。”
黎興川聞言笑出了聲，“就這？”
他知道他說的是遊樂園那次被搶劫的事。那件事之後邵文軒催促過幾次，問他那些東西多少錢，他給他轉賬，但他都沒當回事，一直說不值幾個錢。
其實那些東西，他都拿回來了，包括邵文軒的東西，但他當時莫明地並不想還給他，爲此自己的東西也沒再戴過，都給他私藏了。
那之後邵文軒就沒再提了，他也忘了這事。可幾個月後，他生日那天，邵文軒不知道上哪兒去給他搞來了同款手錶和尾戒，嘴上說着：“雖然可能沒你原本的那麼值錢，但你就將就着收下吧，戴不戴隨你。”
那兩件東西當生日禮物送給他了。黎興川當時看到這兩個禮物，心裏有愧，欲言又止。這個手錶其實真挺貴的，得十幾個w，他坑了人家十幾個w。
他想過要不坦白吧，但看到那個尾戒，他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下去，戴上後，他便不準備再坦白了。爲了坦然收下這枚尾戒，他迫使自己收下了那塊手錶。
邵文軒從沒問他要過指圍，可那個尾戒意外的合適，那之後他再也沒摘過那枚戒指。
黎興川真的覺得自己賺翻了，哪怕那些東西沒拿回來，哪怕沒有那塊表，哪怕捱了一刀子，他也覺得自己賺翻了，那時候，他就已經在心底承認自己是喜歡這個人的了。
黎興川知道他喜歡周漾，所以像他說的那樣，把喜歡當成一個人的事，要不是姜柔的出現，這將一直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黎興川最後問了他一句：“小邵同學，你希望哥兩年後不愛你了嗎？”
邵文軒回了四個字：“喜大普奔。”
說完又覺得有點殘忍，於是補充道：“能被喜歡也算是一種認可吧，所以謝謝你的喜歡。但我還是希望再見你又是那個大直男，生活已經夠苦的了，能少走彎路就不走彎路。”
“希望如你所願吧~”黎興川笑得沒心沒肺。
他們倆好像都對這段不該有的感情不抱期待，這就像一個不被期待而到來的孩子，他們都想着，流掉吧，流掉最好，這樣雙方的生活都不受打擾。
黎興川過安檢了，邵文軒看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直到黎興川消失在了視野裏，邵文軒還呆呆地站在那兒，有些不適應。
可週漾並未像以前那般避嫌，雖然兩個人都喜歡男人，甚至有一個人就是喜歡對方的，可似乎都很相信這段感情絕不會開始。
邵文軒像以往一樣，除了工作，就是在打遊戲或者捯飭什麼美食。不過周漾有厭食症，黎興川又不在，他做出來的食物大多被倒掉了，他很心疼。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有個能喫的朋友也是種福氣。
黎興川爲什麼要喜歡他，不喜歡他就不用離開了，不喜歡他，他們就可以做一輩子朋友了。
這喜歡來得莫名其妙，邵文軒回想過往的3+5年，高中那三年，他和黎興川雖然同寢，但並沒有因此多說幾句話，再後來上了大學，莫名的兩人就成爲朋友了。
那時候，黎興川住隔壁寢，還總會過來叫他去喫飯。他明明嘴上一直說着，他被gay包圍了，還說不能讓自己被傳染，可卻還總是吆喝他一起出去玩。
邵文軒那會兒想過，黎興川那些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暗示他不要喜歡他，不要試着掰彎他，暗示他做朋友可以，做戀人就算了，雖然挺自戀的，但防範於未然也沒錯。
邵文軒沒這心思，但也沒和他解釋那麼多。
後來因爲周漾，兩人又湊在一起合租，一起辦公，一起商討程序設計。
雖然高中的時候，他的總成績一直比黎興川高，但他知道黎興川是比他聰明的。
黎興川是那個因爲語感太差而英語不及格卻還能考前十的人，除去英語，他的成績和沈一柯是沒差的。他是那個動不動就數學滿分、物理滿分的人，所以，面上說是討論程序更多的是，黎興川在旁邊指點他。
現在黎興川走了，沒人指點他了。研發部的人都拿他當大佬，都來求指點，他不得已熬夜加了不少班。遊戲都很少玩了。
周漾大概也看出來他的疲累，又去挖了一個工程師過來，周漾路子野人脈廣，挖過來的都是人才。雖然比黎興川是差了點，但也能勉強配合他的工作。
黎興川走後一個月，周漾忽然問他：“你對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邵文軒頓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沒有。”
同時解釋了一句，“只是在一起生活那麼久，有點不習慣而已。”
周漾想，學霸都很清醒吧，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他們看起來都溫柔且理性，所以對感情也能客觀評價，不會把七古八雜的情緒混爲一談。
沈一柯說那是虧欠，邵文軒說那是習慣。
邵文軒不知道，黎興川離開後，雖然沒再聯繫他，但每天都在和周漾聯繫，最開始那幾天還會先客套兩句、關心關心周漾再問邵文軒的近況，後面就直奔主題了。還千叮萬囑不能告訴邵文軒。
周漾真就沒告訴邵文軒，倒不是因爲聽話，只是覺得邵文軒不在意。
而黎興川似乎也沒拿他當情敵，還讓他對邵文軒態度好一點。
他們真奇怪。
邵文軒喜歡他的理由很奇怪，黎興川喜歡邵文軒的方式也很奇怪。
他不想去想這些了，和感情相關的事情，他都只會越想越頭疼，越想越想吐。
清明又到了。
林沁雯今年沒帶他一起去上墳，只打電話提醒他記得去祭拜一下他母親和奶奶。
周漾買了花，還帶了點別的祭品過去。
這次不太巧，祭拜林露婉的時候碰上週朗生了。
周朗生也看到了他，但兩人什麼也沒說，錯身而過都當沒看見。
後來他又去祭拜了胡老太，又碰上週沅和白慕婷。
看來他們仨應該是一起來的。
白慕婷佯裝禮貌和他笑了笑，周漾也禮貌迴應了一個笑，而周沅呢，大概因爲白慕婷還是不讓她跳舞吧，一直哭喪着一張臉。她連假笑都不會，生在周家不會假笑可不是什麼好事。
後來幾天，周漾才知道周朗生和白慕婷在鬧離婚。本來他是不知道的，沒人通知他，他也沒關注。
可週沅去酒吧喝酒，電話打到他這邊來了。
他和周沅其實算不得熟，接到這個電話，他是覺得莫名其妙的。但是想想，她畢竟是在酒吧，周家的家風嚴，估計沒敢打給其他人吧。
不過沒朋友嗎？
周漾心底不樂意，但還是過去接了人，且油門還踩得挺深，畢竟一個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還爛醉如泥的女生在酒吧裏，就是一塊誘人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