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前他還下意識把書本都推到一邊，怕口水不小心流出來滴在書本上要他賠錢。
肖帥是被圖書館裏的工作人員推醒的。
他睡覺打呼嚕的聲音像切割機，打擾到了旁邊的人看書。
從圖書館出來，肖帥還有些沒睡夠的無力和痠軟，他摸着肚子蹲在路邊吃了一份炒飯這才感覺清醒過來。
他並沒有立即回去，揣上筆記就去了昨天扛包的地方。
宋聽蓮吃了飯就在小院裏坐着，羅宏逸在屋裏寫作業。
羅宏逸一連刷了兩張卷子出來，宋聽蓮還在屋檐下坐着。
“媽，天黑了外頭涼，你要是累了就洗漱回屋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宋聽蓮先朝門口的方向看一眼，這才轉頭笑着回答兒子。
“媽不累，這天兒坐在外頭才舒服，你作業寫完了嗎？”
“他不會改好的。”
羅宏逸的話，冷得像冬月的風。
宋聽蓮的笑一下僵在臉上，“阿，阿逸。”
從喫飯到現在，羅宏逸這口氣，刷了兩套試卷都沒有嚥下去，出來看見宋聽蓮還苦巴巴地坐在屋檐下等羅向榮，他這口氣更是直衝頭頂。
“他改了多少次，有哪一次能改好的！媽，咱們之前不就說好了，以後這個家就當再沒有那人，你等他做什麼！”
“阿逸，不是這樣的，你爸他今天洗了衣服做了飯，不是還給你錢了，他這次可能真的要改了。他想改，咱們應該拉他一把，要是他一時氣得想不通又去賭怎麼辦？”
“賭就賭啊！那不正好讓你死心！媽，你不能對他心軟，他做這些要的就是你心軟！咱們家現在除了這個房子，什麼都沒了。你難道要讓他把房產證拿走，咱們一起去住橋洞才願意看清他的真面目嗎？”
“媽，他早就不是當初你們結婚時的羅向榮了！”
宋聽蓮眼淚一下涌到眼眶裏，情緒一激動，她的心口又攪着的疼，她忙用手捂住心口，痛得眉頭緊皺，面色蒼白。
“媽，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我帶你去醫院。”
宋聽蓮輕呼出一口氣，拉住羅宏逸的手。
“阿逸，媽不用去醫院，你讓我，讓我緩一緩。”
今天去醫院花了不少錢，羅向榮給的九百塊都花得差不多了，再去醫院該花兒子的錢了。
宋聽蓮捨不得，那些都是要留着給她兒子上大學的錢，不能浪費。
羅宏逸緊緊握着母親的手，看她痛苦的模樣，一顆心也跟着揪起來的疼。
“媽，我抱你回屋，外頭涼，我抱你回屋緩。”
宋聽蓮拉住羅宏逸的手，蒼白着臉衝他搖搖頭。
“阿逸，媽沒事的，就是，剛，剛纔一口氣，沒沒喘，喘勻乎。”
宋聽蓮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羅宏逸眼眶發紅，他擡起頭不讓眼淚掉下來。
“媽，他要是這次正經找到了工作，我就給他一個相信他會改好的機會。”
“……阿，阿逸……”
“媽，要是他這次也改不好，你就跟我走好不好？我們重新找一個地方生活，我們離開這裏，離開他。你欠羅家的，已經還清了，很早就還清了，是羅家欠你的。”
“好，媽答應你。媽媽謝謝你。”
羅宏逸把宋聽蓮抱起來朝屋子裏走，眼淚到底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他早就做了沒有爸爸的準備，可媽媽一直不願意他沒有爸爸。
孩子真的需要爸爸嗎？沒有爸爸他也可以照顧好媽媽，甚至他們母子能過得更好不是嗎？
肖帥打開院門時，院子裏黑黢黢一片，靜悄悄的，好像那對母子倆都睡下了。
他不由放慢了腳步，輕輕關上院門，輕手輕腳朝着院子裏走。
屋門虛掩着，有一抹光亮照在堂屋正中間，是從樓上照下來的。
那個位置，應該是羅宏逸的房間。
羅宏逸的確沒有睡，把宋聽蓮哄回房間，看宋聽蓮沒那麼難受了他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邊強迫自己刷題，一邊等着羅向榮回來。
他想向宋聽蓮證明羅向榮只是再一次騙他們，又希望羅向榮這次是真的沒騙他們。
宋聽蓮的身子看起來很不好，明天的結果估計不會好。
他害怕期望太大的宋聽蓮最後會因爲失望太大而受不了打擊。
他已經沒有爸爸了，不想也不能再沒有媽媽。
但羅向榮，會改嗎？
這種明知會有壞結果卻還要努力期待好結果的情緒讓羅宏逸煩躁得抓狂。
他丟下筆，雙手插進頭髮裏，試卷上很快落下許多細碎的頭髮。
把希望都寄託在羅向榮身上，羅宏逸都不敢去想，如果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會怎麼樣。
肖帥的鑰匙才插進鎖孔裏，羅宏逸就聽見了。
儘管他在房間二樓靠裏的位置，儘管樓房距離小院門有一定距離。
黑夜總能將一些聲音放大傳入醒着的人耳中。
羅宏逸手中的筆一滯，那快要在心裏推演出來的答案瞬間煙消雲散，他轉着筆，半天沒能填下去。
這棟老屋子的二樓有兩個房間和一個小陽臺，一樓除了堂屋也就是客廳外，也有兩個房間，衛生間也在屋子裏。
倒是廚房在堂屋外頭，沿着建的一間大耳房。
廚房和餐廳都在裏頭。
廚房可以從院子裏進，也可以從堂屋裏開的門進去。
原主和宋聽蓮的房間就在一樓，肖帥去扛了幾個小時的包，這會又累又髒。
得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才能去睡覺。
但他的換洗衣服在房間裏。
肖帥後悔早上那會沒有拿出來，現在宋聽蓮都睡着了，他一進去不是要把人吵醒。
他糾結了一會，忽然想到什麼，又朝着小院走去。
院子裏的晾衣繩上乾乾淨淨，別說他自己的衣服了，就是別人家的衣服也都沒了，院子裏也沒有要再給人洗衣服的痕跡。
肖帥只能又往堂屋裏走。
“嘎吱”一聲，宋聽蓮聽見動靜推開房門出來了，與摸黑進家的肖帥碰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