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芬也拿了針線來做，是前幾天剛扯回來的布，肖帥讓鄭秀芬得空就給孩子們做一身新衣裳，家裏的三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都還沒穿過新衣裳。
“平安倒是提過一嘴。”鄭秀芬看着院子裏玩耍的幾個孩子，嘴角忍不住向上翹。
“孩子認字兒好，這事兒你可得放在心上，你家小珏打小就是個伶俐的，教好了，以後不比小子有出息。哦，對了，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前幾天我回孃家，找了我大哥打聽，第二個超生款一般都要翻一倍。你這肚子三個月了，家裏該合算的要合算着來。”
趙虎媳婦說這話也是這個月和鄭秀芬走得近，兩人真的交了心才說。
這個月，石平安家隔三差五的買肉買蛋，村子裏又不是瞎子聾子。
“要我說，你家還是再買幾隻雞來養着，養豬養牛費力氣，多養幾隻雞總行，要喫肉喫雞蛋，等自家的雞養出來了也方便。人家又不到你家雞窩裏看，日子也自在一些。”
鄭秀芬臉熱不已，“我知道，但孩子爹上水泥廠辛苦，不喫點葷腥頂不住，我們娘幾個就指望他了，之前是我這身子不穩當。”
“你說的也是，我家那口子回來也總喊餓，明明出門前也沒見他少喫，掙這幾個辛苦錢。還是你家平安厲害，掙的錢多，回來家裏也能一把抓。”
“嫂子你快別說了，我都要羞死了。”
“羞什麼羞，你這是福氣呢。苦盡甘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嫂子纔是好福氣，看大蛋二蛋多乖。”
鄭秀芬話音才落，大蛋就一巴掌拍在弟弟腦袋上，“你怎麼那麼笨！我都教你多少遍了你還不會！”
鄭秀芬：“……”
趙虎媳婦見怪不怪，“大蛋，別打弟弟，把你弟弟打傻了怎麼辦？”
大蛋從地上站起來委屈道：“明明是他笨，從一數到二十，我教了他多少遍都學不會，石珏一遍就學會了。”
二蛋也委屈，“我記住了的，是哥哥大聲罵我，我才忘了的。”
石珏勸和道：“你們別吵了，二蛋，我們再學一遍，我其實也沒記住。”
“你剛纔都背下來，哪裏沒學會了，就是他笨，我纔不要教他。”
“我也不要跟哥哥玩了，帶娣，我們去那邊玩兒。”
“珍珍。”
石珍很認真地糾正二蛋。
“啥？”
“叫珍珍。”石珍板着小臉很嚴肅很嚴肅的又說了一遍。
“啪，”大蛋又給了二蛋後腦勺一下，“笨，石叔叔給她們改名了，招娣叫石珏，帶娣叫石珍，盼娣叫石瑤。”
石珏和石珍一起點頭，石瑤坐在地上仰着小腦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看見兩個姐姐點頭也跟着點點小腦袋，小手指着二蛋啊啊啊的叫喚，最後含糊不清地來了句——
“笨！”
“哈哈哈哈，”大蛋瞬間大樂，“聽見了吧，石瑤都說你笨。”
二蛋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哇一聲哭着跑向趙虎媳婦。
石瑤還坐在地上，閉着眼睛跟着嚎了一嗓子，立馬手腳並用，撅着小屁股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又搖搖晃晃地朝鄭秀芬走去，走到一半，腳一軟，摔個屁股蹲，小姑娘自個坐在地上就咯咯咯笑起來。
鄭秀芬和趙虎媳婦都沒忍住，跟着笑了起來。
趙虎媳婦點着小兒子的鼻子道：“你多大了還哭鼻子，平日裏讓你好好數數你不聽，非得等你哥哥收拾你，秋天還想不想去上學了？我可都要給你做書包了，你要是學不會……”
“我要，我肯定能學會。”
二蛋抹掉眼淚，挺着小胸脯。
二蛋一直想要一個書包，跟哥哥一樣的書包，平時他摸一下哥哥的書包都會被揍。
眼看自己的書包就要到手，他怎麼能讓書包飛走。
“媽，你給我做，你先給我做書包吧。”
“那不行，等你跟你哥哥學會了從一寫到二十，媽就給你做，不然回頭浪費我的布怎麼辦？”
二蛋：“……”
院子裏，在石珏的懇求下，大蛋正拿了樹枝在地上寫數字。
石珏自己拿了一根小木棍，給妹妹手裏也塞了一根，認真地跟着在地上寫起來，一邊寫一邊小聲念。
石珍便也跟着姐姐念起來。
石瑤見姐姐們找到了新玩意兒，兩隻小手往前一伸刷刷刷往回爬。
“姐，啊啊啊啊……”
石珏快手將自己的小木棍掰了一小段遞過去，“小妹，寫字的。”
木棍只有石瑤小手掌那麼長，手掌一合上，木棍就全部在手心裏，石瑤跟着往地上戳，小拳頭就一下下砸在地上，她也不痛，砸一下就咯咯咯笑一下，一副好玩得不行的樣子。
一個上午風平浪靜，趙虎媳婦先收拾了東西回家煮飯，讓兩個孩子再在這裏玩一會。
趙虎媳婦想着有自家兩個孩子在，就是石老太他們來了，報信也有個跑得快的。
石家人能攔石家孩子，還能攔她孩子不成？
鄭秀芬笑着跟趙虎媳婦道謝。
“這有啥好謝的，在哪玩不是玩，他們玩兒得正高興呢，我現在叫他們走他們還不走你信不信？”
肖帥回來時，大蛋和二蛋剛走。
鄭秀芬多蒸了一籠饅頭，給兩個孩子一人拿了兩個回去。
“爸爸，我跟大蛋哥哥學會數數了，我還會寫了。”
石珏一早上都在努力練習，從一羣孩子寫到她一個人，她一直默默重複着，她想讓爸爸看見，想讓爸爸高興，想去上學。
等她念了書，她掙很多很多錢給爸爸，爸爸就不用再辛苦的出去幹活了。
爸爸脖子後面的皮都要破了，媽媽給爸爸擦藥，爸爸總是和她們笑着說沒事，但她悄悄看見過，爸爸用毛巾捂住脖子時，叫喚出了聲。
爸爸一定很疼很疼，但爸爸不想讓她們知道，不想讓她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