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米遠 >第15章 蘇州之行(3)
    呂哲最近諸事不順,自從餘茜茜那個笨妞無端折騰起,就沒一天安生日子。風光無限的女明星不做,非得上趕着給他生孩子,還故作清高的要給孩子上戶口姓餘,氣得老爺子差點用柺杖打斷了他的腿。一向對他寵愛有加的大哥也鬼迷心強,對餘茜茜的保護滴水不露,他接連找了幾家公司也遍尋不到蠢女人的下落。

    這次老爺子鐵了心要收拾他,直接押他登上去越南的飛機,美其名曰歷練,東南亞的油水早就被宗族叔伯瓜分殆盡,害得他叫苦連天,才換來一個華美公司合作的酒店開發案。

    他仗着大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偷偷回來,華婷婷答應準備了一份驚喜。華美公司的小藝人,算不上驚喜,戴璐的顏值壓根比不上餘茜茜,不過勝在年輕又看得懂眼色。

    “大哥。”呂哲畢恭畢敬地站在書房裏。

    “準備什麼時候走?”

    華美公司簽完合同,就一腳踢他回越南,着實不甘心也束手無策,他老實回答道:“華姐說要去考察,等她時間一起。”

    “你先去香港送晟兒回美國,你親自去。”

    他心愛的小侄女,私下拜託他聯繫了朋友的專機直飛香港,小女生寫論文壓力太大,想回香港約好朋友喝下午茶娛樂放鬆。

    “呂晟在香港嗎?她下週該畢業了,我在想給她準備一份禮物呢。”

    呂亨芮擡眼注視着他,一言不發卻勝似千軍萬馬,呂哲立即反悔坦白說:“對,她說心情不好,我給安排的行程,我現在就去,保證完成任務。”

    海粟逗留了半小時後,按原定計劃由安保人員護送她回了酒店客房。

    商敏盯着她裙領處的那一枚胸針,意味不明道:“是我多想了嗎?海粟你神采煥然一新呀。”

    海粟姿態撩人的拋送白眼,嬉笑道:“沒有,我神采煥發,一向如此。”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海粟對着化妝鏡卸妝,卸妝水溼潤了化妝棉擦拭眼影和睫毛膏,她準備洗漱後簡單化一個素顏妝,再和商敏一起去做spa。

    “要不要出來走走?”

    海粟茫然道:“你沒走嗎?你現在在哪?爲什麼沒有在貴賓廳見到你?”

    “輕歌曼舞看着心煩。”鬱文生不高興的語氣,冷淡,“不要戴胸針了,等你過生日我送你更貴的。”

    “現在送不行嗎?你差這點錢哦,找我撒氣呢。發定位給我,找亮堂的地方坐着等,不要瞎溜達。”海粟加快了卸妝速度,她整晚遍尋不到鬱文生,原以爲他一早離開在飛機上了。一個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路癡,竟敢深夜淪落人生地不熟的街頭,愈發長本事了。

    “阿姐,我看文生哥的位置,距離停車場有點遠,景區周邊只能路邊臨時停靠。”

    “我先去找他,你停好車再過來。”蘇州山塘街,著名旅遊景區只能用人山人海形容,鬱文生竟沒有被粉絲認出上熱搜也是奇蹟。

    唐代白居易任蘇州刺史期間,對蘇州城外西北河道進行疏浚,開挖成山塘河,傍河而建的古街被稱爲山塘街,沿街均爲大多是晚清和民國時期的建築。

    海粟依循着定位導航,在幾落幾進構的古建築羣裏來回折返了幾遍,纔在人煙稀少的一條巷子口發現了鬱文生。

    他蜷縮着坐在一家老雜貨鋪門前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腮正發呆,神似雜貨鋪老闆,百無聊賴地打發光影。

    “老闆,這個怎麼賣?”海粟挑了一隻手工編織的蒲扇。

    鬱文生有模有樣地回了句:“二十。”

    頭髮花白的老爺爺從老舊玻璃木櫃臺裏探出身來,老花眼鏡落在鼻翼上,“小夥子瞎胡鬧呢,姑娘,十元一個。”

    海粟旋着蒲扇手柄半遮着面,煙波渺渺,雙瞳剪水,打量着鬱文生,莞爾道:“爺爺,這是你兒子嗎?好生俊朗的小哥呀。”

    “這是我祖宗。”

    鬱文生訕訕道:“姑娘幫忙結了帳,我跟你走。”

    她捏着蒲扇敲了三下他的腦門,說是一言爲定了。

    兩個人乘着夜色走走停停,迎着風景像是闖入了徐徐展開的水墨畫。小橋流水,青瓦琉璃,雨落驚晝眠,落英繽紛弄薰風,良辰美景奈何天,江南小鎮的美,酥軟了人的心。

    海粟優哉遊哉的走上橋頭,踮腳勾着一枝桃花椏,湊上前嗅了嗅,黑眸裏閃着星光,嫣然一笑,恍如他白日路過茶館聽得一場戲文。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鬱文生挑了挑眉,故意視若無睹地繞其而行,惹得海粟抓起一把落葉丟灑了他一身。

    他聞着街邊油香便走不動了,賴在石墩子處不肯擡腳。海粟悄聲附耳告訴他,再走三十米遠,請他喫蘇州城最好喫的麪館。

    三十米有多遠。

    我小學五十米跑10秒多。

    跑得快還是慢?

    女生裏面算快的了,哦,不,和男生比也不差。

    鬱文生將信將疑被海粟拉着往前快步起來,他心裏默數着,十秒肯定不止。

    嘈嘈雜雜的麪館,油膩膩的地面和桌椅,海粟指揮他去自助區拿一副碗筷和小菜碟,她在點單臺點了一份招牌燜肉面和單獨的一葷一素澆頭,外加兩個荷包蛋。

    蘇州的面細細長長,紅湯以魚香爲鮮,以青魚頭和魚骨熬湯做底,輔以多種祕製香料,其中一味是沉香,去皮五花肉,肥肉相間入口滑而不膩,煎得外焦裏嫩的荷包蛋,吸飽了麪湯肉汁的香味,咬一口會在嘴裏炸開。兩人擠在一張小小四方桌,喫得意猶未盡。

    麪館掌櫃流傳下來叫賣聲:輕面重澆、免青寬湯、硬麪一汆頭、澆頭過個橋……

    “小粟,再來一碗吧,太好吃了。”

    她二話不說,抱着臂就朝外走,鬱文生一步三回頭的委屈走在後面,不停唸叨着再來一份。

    “買個房子吧。”海粟心生一計,“這條街全是好喫的,蘇州金雞湖湖邊環境優,還能聽人場小曲兒,生活樂逍遙。”

    他聽着點頭稱讚,直言可以考慮。

    “送禮物都要等生日的人,買房就大手一揮啦。到時候,借我住可好?”

    “給你打折。”

    兩人經過一處格子路面時,海粟童心未泯玩起了幼時的遊戲《跳房子》,方格子小房,編上數字,從1到9。她單腳起跳,末了360度空中轉身落地,她面龐得意洋洋,衝着他一個勁兒快誇我的表情。

    鬱文生無奈地努力配合道:“去到0個最高0個最低分,最終得分998。”

    街道上寥寥無幾的行人,若是全副武裝反而易引人側目,他們只戴了口罩,月光下,她踩着影子在鬧,他在笑,笑聲散在月冷風疏中飄向遠方。

    鬱文生髮現對面有一羣年輕人,停駐在路口,盯着他和海粟竊竊私語,他拉住海粟的手腕轉身朝巷子深處走去,毫無徵兆。

    他們後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追逐腳步,她神色緊張,反手抓緊了鬱文生手指,拽着他開始奔跑。她見到路口就轉彎,一連串走過幾處巷子,早已迷失了方向。

    海粟不敢停,也不敢回頭,只有一個念頭:再快一點。

    她心裏想琢磨解決辦法,卻無法集中思維,跑動過程中腦筋不會轉彎,無法發揮邏輯能力。

    面前再次出現分岔路口時,海粟習慣性地向左轉,被鬱文生半攬着肩膀整個人跌入他懷裏的姿態,轉向了右邊的一片暗黑的院門。小院落的雙扣圓環大門,深凹的院門正好可以容納兩個人的位置,門口立着兩尊貔貅,八面威武。

    海粟背靠着石牆和院門形成的夾角,她儘量貼邊站住,騰出多餘的空間給擋在外面的鬱文生。

    他們藏身此處,她戰戰兢兢地悄悄換氣,試圖平緩着呼吸。事實上海粟太久沒有正兒八經的劇烈運動,常用的一吸三呼的調息方法絲毫不起作用,她整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似乎下一秒就蹦躂着出來遛街了。

    鬱文生抿着脣,微微眯眼,如臨深淵。

    海粟的額頭抵着他的下巴,她溫熱軟綿的氣息,每一次的吐納都彷彿是尖牙利爪的精靈蟲,不停的扒拉着他,試圖穿過肌膚,滲入血液。

    他握着海粟單薄的肩膀,直棱的鎖骨,頎長的脖頸,視線裏每一寸,於他都是深深地誘惑。

    耳畔急促的呼吸聲,糾纏不清,深深淺淺,手指的觸感真實柔軟,他目光沉沉,莫名的情愫才放下心頭有上眉梢。

    這種情愫困擾着他,讓他畫地爲牢,禁錮了他全部的慾望。

    他卸下了全身的氣力,讓身體倚在縫隙邊緣,陷在黑夜可以僞裝的這一刻,陷在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吸引力。

    鬱文生埋在海粟的頸窩處,在跌進海底深淵前,貪婪着吸納着蘊含所有的氧氣,獨一無二的,是她。

    “讓我歇一歇,就好。”

    聽了他的話,海粟的腦海裏滾動播放着無關緊要的天氣,她的手臂艱難地從夾縫中掙脫出,輕輕柔柔的拍撫着鬱文生後背。

    是啊,歇過一會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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