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米遠 >第16章 久別重逢(1)
    海粟的新話劇在彩排了兩天後,漸入佳境,彩排過兩次後,她嗓子就沙啞的說不出話了。

    週末的晚上,訂餐在了思南公館的想法被商敏無情否決,公司計劃借蘇州晶茂廣場開業活動試水,反響好的話,開始逐步推宣海粟的話劇作品,這段時間裏,對海粟的個人出行格外敏感保護,最後還是,去了商敏朋友的餐廳。

    商敏和海粟抵達餐廳時,直接從朋友的家後門穿過,趙濤已經坐着包廂裏喝茶了。

    “海粟,這是刑偵隊的趙隊長。我們情況比較特殊,還得辛苦趙隊體諒順便發揮下職業敏感度。下次我單獨請你喫大餐。”商敏進屋後,第一時間關窗拉上了窗簾。

    趙濤有些拘謹的與海粟握手,海粟幫忙倒了茶水,坦言感謝之前的相助。

    趙濤忙說:“自家人的事不用客氣。我聽說小朋友臨危不亂,處理的有條不紊,即使不安排人過去幫忙,也不會有大問題的。對了,我叫了裴東一塊,他一會兒就到。”

    商敏反手敲了敲桌面,要發脾氣的前奏。海粟趕在她說話前出言打了圓場,直言還是趙隊考慮周全,的確應該請那位警官一起,上次事發突然她也沒顧上道謝。

    裴東下班前被趙濤叫進了辦公室,他以爲是要說上週處罰的事情,誰知隊長叫他陪同應酬。

    “我不去,你叫其他兄弟。”

    趙隊長不屑道:“上次叫你你幫忙處理跑了一夜,叫你去就去,這麼多話,還有別和你師傅說。”

    裴東難以置信的問道:“隊長,你說什麼?海粟也在?”

    “誰?”趙隊長看上去摸不着頭腦,興許連海粟是誰也不清楚,上次事故處理完也沒再聽他提過,叫他作陪只能是避免冷場。

    “去不去,爽快點。”

    裴東回宿舍洗了頭,換了休閒衣着,剛理的發,寸頭長短無論如何也折騰不出一朵花了。出發前被技術科科長喊停了腳步,同他討論起隊伍正在協辦的案件細節,前後耽誤了一小時,他開車找到餐廳時又沒有了停車位,不得已繞了一個圈再小跑回餐廳。

    裴東氣喘吁吁的推開包廂門時,擡眼撞見海粟。

    他脖頸僵硬着,像是回到了警校的那個炎炎夏日,練操場邊的松樹,蟬鳴聲忽近忽遠,拉着長長的尾調。他第一次輪值站崗,牢記着要領,後背筆挺,肩正臂直,手貼褲縫。他目光輕巧的掠過對面,輕輕落回面前餐位上,腦袋嗡嗡直響。

    趙濤開口,“楞着做什麼,進來坐下。”

    裴東背身關門之際,深呼吸了兩下,儘量放緩了腳步走到了隊長身側的空位,恰正對着海粟。

    “我來介紹,這位是藝心娛樂的商總,這是我們小裴,裴東,那邊坐的是”趙濤牢記惹人名,話到嘴邊卻忘了要怎麼稱呼。

    “海粟海老師,我知道。商總,您好。”裴東機敏的接過話,替隊隊長遮掩着尷尬。

    海粟留意到裴東額頭上的細汗,好心的說道,“裴警官,喝杯茶歇息會兒。這個時間點不好停車,肯定走了很遠。”

    她說話字正腔圓,清清楚楚,沒有半點含糊。

    “我倆別客氣了,喝點吧?”商□□動給趙濤斟了滿滿一杯。

    三杯酒後,不再拘謹的趙濤講了很多和商敏上學時的趣事,兩人交情匪淺,但每逢話題深入時會被商敏巧妙轉移,均是點到爲止。

    海粟喝着鮮榨果汁,裴東喝的茶水,他們倆安安靜靜的陪坐在一旁,在恰當的話題上時不時迎合兩句。

    大約喝了半瓶紅酒後,趙濤的面龐浮現出酒紅色,而商敏神色如常,她眼神來回打量着趙濤和裴東,直咧咧的,毫不客氣,突然話鋒一轉:“這位裴警官瞧着眼熟,你們隊我很熟,不曉得你是跟着哪個師傅啊!”

    趙濤舀湯的手抖了一下,醉意朦朧的諂笑道:“他是正派大學高材生,現在什麼年代了不興老一套。”

    裴東默默起身,幫趙濤乘了一碗湯穩穩地端放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正視着商敏:“商總,我畢業後報道後,一直跟在對上老前輩洪警官學習。”

    趙濤在商敏犀利的眼神中,恍若未聞般低頭專心喝着湯,他一邊咂舌稱讚,一邊招呼着裴東和海粟多喫菜。

    “哦,趙隊長隊伍人才輩出,裴警官豈不是你隊長的小師弟。”商敏巧言令色,“趙濤,後浪推前浪,小心被拍在沙灘上。”

    商敏玩笑話裏帶着幾分譏嘲,連海粟也聽得出,她清楚商敏的酒量,這會兒三分醉也沒到,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商敏的衣襬,再熟悉的關係她話也說得太不客氣了。

    裴東瞥了眼盛氣凌人的商敏,他能分辨出商敏和趙濤大抵是認識多年的朋友的關係,一反常態的隊長不在他顧及範圍內,爭鋒相對他沒怕過誰,此時,他只在乎着有些窘迫的海粟。

    他不想令海粟爲難。

    也許,這輩子也就僅此一次的機會了。

    他經常同一時間去咖啡廳路過,再也沒見過海粟。後來看新聞,明豔動人的海粟出席蘇州一場商業活動,照片上她美的不可方物,似乎,每次的她總與裴東印象裏的上一個她有着天壤之別。

    時隔多年,在萬豪酒店電梯裏,海粟陌生警覺的眼神。當晚,在事故現場的她,藏在衣服下的手指蒼白顫抖着,面容果決思路清晰,她是勇敢的。在深夜的醫院大廳,她毫無血色的面容下,是脆弱。

    夜晚月光下的她,彷彿要脫離了塵土,一眨眼,她會幻化成風,走遍萬里山河。

    她喫的很少,言語不多,而眼底的疲倦,是行路坎坷艱難吧。

    每一個惟妙惟肖鮮活的她,都沒有了十六歲海粟的微笑。

    裴東心裏隱隱作痛。

    “今天是海老師在,下次商總單獨宴請我們隊長時,我再敬您兩杯酒。”

    海粟訝然的看了他一眼,裴東話裏深意不得而知。

    一行人走出來時,餐館老闆提醒道,門口路上堵車了,一時半會可應該散不開。海粟做主決定,讓小胖先扶着商敏上車休息,再去路口盯着。

    “裴警官,感謝上次您連夜幫忙,趙隊長麻煩您照顧了。”

    裴東讓趙濤獨自在餐廳大堂坐着,他隻身一人站在門廊下,燈光不明,瞧不清他在想什麼。

    “海老師,今晚你第三次道謝了。”他說的淡然自若。

    一晚上,裴東表現得淡然自若,商敏咄咄逼人下,他謙遜有禮話也不驕不燥。

    “最近公司事務繁多,商敏可能心情不太好,裴警官不要在意。她和趙隊長是朋友,說話有些隨意罷了。”海粟只聽商敏提及與趙濤是昔日舊時,她不瞭解的情況下也不願王子斷言。

    也許是天然的職業信任,他們倆單獨對話一共沒有十句,但海粟與他相處時並未覺得唐突。

    “據說,我們隊長單身多年未婚,是心有所屬。”

    海粟不可思議回頭看了眼迷丁大醉的趙濤,又瞧了瞧一本正經不似開玩笑的裴東,商敏也單身多年未婚,這兩人難不成是一對苦命鴛鴦,趙隊長父母家人因爲商敏職業問題不同意,怪不得,兩人都說是自家小事不足掛齒。

    裴東說得雲淡風輕,並不知道海粟已經腦補了一場大戲。他記得裴佳兒斷言海粟復出困難重重,貌似蘇州商業活動又引出了新的爆料八卦,她現在是緋聞纏身,近期不會有熒幕作品。

    小胖發了語音信息:“阿姐,兩輛車發生摩擦互不相讓,一時半會恐怕解決不了。”

    海粟聞言焦急的張望着,水泄不通的小路,車鳴聲此起彼伏,甚至有酒後圍觀的人故意添油加醋叫囂起鬨。不耐煩的車主開始紛紛下車上前打探,原本只是車輛不通的道理,眨眼功夫,擠滿了人羣。

    對峙的兩方車主,僵持不下,逐漸演變成滋事胡鬧。

    裴東當即脫下外套,隨手搭在了廢墟紙箱上,丟下一句:“你藏好,我去去就來。”

    海粟見裴東一路小跑着穿梭在堵塞的車輛縫隙裏,開始指揮疏散圍觀人羣,發生車輛摩擦糾紛的兩撥人虎視眈眈的對視着,其中還有一名光着膀子露出半截青龍白虎紋身的彪壯大漢,裴東拍了拍那名大漢的肩膀,在人下意識揮拳的當下,裴東反手抵扣住大漢的後脖頸,動彈不得的大漢漲紅了圓臉。其他同伴眼見圍攏上來,裴東從後腰取下證件夾,明晃晃的金色徽章,瞬間震懾住了在場所有人。

    “這條路堵的,萬一發生緊急突發事件可就不是走保險賠償了。”

    兩撥人客客氣氣的道歉,拍了事故照,互相留了聯繫方式約定了協商時間,立刻紛紛上車。

    海粟好奇裴東附在那人耳邊說了什麼,前一秒還氣焰囂張的□□大哥瞬間嚇得灰頭土臉。

    “喝了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嗎?”對峙的兩撥人散開,裴東朝路邊醉酒的人羣嚷聲教訓着。

    “警察同志,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剛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叔也麻溜的快步走開了。

    海粟站在原地,望着裴東張臂高聲呼喊,擦肩接踵的車輛按他的手勢,左右錯行分開,不緊不慢,偶爾有車技不佳的車主求助,裴東還親自上陣,天氣乍暖還寒,他穿着黑色短袖衫,明暗交替的燈光在他身上交匯錯開,不慌不忙,擁堵的小路漸漸地恢復了順暢的交通,像是一部放慢了的電影鏡頭。

    人民警察的可靠身姿,又帥又可愛。

    這一幕的裴東引出了黑暗中海粟的一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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