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丫猛的回神,見那老人已經步履艱難的推着小推車漸漸遠去,身旁玲瓏喘着粗氣,顯然是先前差點跟丟了自己匆忙跑來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人怎麼都跑光了呢?”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時一派蕭條,唯有幾個零星的商販一臉緊張的東張西望。
“走吧……”
楊大丫嘆了口氣,再也沒有了閒逛的興致。還是早早採買完趕路的好。
匆忙買了些乾糧,楊大丫便帶着玲瓏回了臨時落腳的客棧。
二樓雅間,一名白衣男子臨窗而坐,生的可謂是玉樹臨風,風姿綽約。
纖長的手指把玩着一隻白玉茶盞,整個人就如同白玉雕成。
身旁,一高大的黑衣勁裝男子如同木雕一般站在那裏,渾身充滿肅殺之氣。
“叮鈴!叮鈴!叮鈴!”
伴隨着一陣腳步聲,清脆悅耳的鈴聲傳來,白衣男子脣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就連身旁的“木雕”神色也柔和了些。
“吱呀~”
房門輕響,高挑黑瘦的女子推門而入:
“公子,師父,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溫潤的公子緩緩擡頭,朝着來人勾脣淺笑:
“好,這就出發。”
窗外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男子身上,彷彿爲他鍍上了一層金身。
楊大丫不由晃了眼,心裏暗暗嘆息:真是個妖孽,蘭兒那丫頭見了不知又要如何犯癡。
一行人很快上了路,餓殍遍野的年景,他們走在路上無疑是很打眼的。
只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百姓生活如何疾苦,也總有人過的依舊富足。
是以,除了投去豔羨的目光,看着馬車旁那長長的衛隊,便再無人敢打車主人的主意。
這已經不是楊大丫第一次陪着郭長清出門。
六年前,楊大丫大鬧雜役房,險些又被亂棍打死,最後竟是郭啓昌親自保下了她,讓她作爲郭長清的近衛貼身保護。
是以每每外出,郭長清都會帶着她。
雖然終於離開了郭家,楊大丫卻多了一道無形的束縛——玲瓏。
小丫頭生了一場大病,最後竟然熬了過來,卻忘記了前塵往事,只知自己是郭家奴婢。
楊大丫心疼之餘,更多的是歡喜。只要活着,不比什麼都好?
自此,郭家那條繩索便牢牢困住了她,即便後來她已經能隨意進出郭家,卻還是不敢離開。
她走了,玲瓏就活不成。
郭長清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如此放心帶她出門。
只不過這次還是他們第一次離開亳州城境內,楊大丫實在不放心將玲瓏留在郭家,便求了郭長清將她一起帶了出來。
哪知剛一離開亳州境內,楊大丫就後悔了。
留在郭家或許要時時防備着蘭兒等人,可這亳州城外更是危機四伏。
更何況,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爲了探查安州城的黑蓮教。
這幾年這個小小的教派日漸壯大,竟隱隱成了亳州城最大的威脅。
更可恨的是這一教派無孔不入,他們的信徒跟普通百姓無異,輕易就能混入亳州城。
與此同時,滄州城,觀雲峯,觀雲廟。
如淨和尚擡頭看着天邊那抹紅霞,口中喃喃自語:“是時候了……”
身後,一個俊朗不凡的小和尚走上前來,雙手合十朝着如淨和尚做了一揖:
“師父,徒兒是來請辭的。”
那小和尚看起來年方十六,生的劍眉朗目,縱然穿着一身破舊的僧服,也無法掩蓋他那周身的氣度。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整個人卻像是即將出鞘的長劍,無形中便帶給人一種迫人的氣勢。
“阿彌陀佛……”
如淨和尚輕輕唸了句法號,目光復雜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此去兇險,繞路西南方可化解。阿彌陀佛……該來的因果,總會來的……”
說完,他擡腳靜靜走向身後的禪院。
看着如淨和尚消失的背影,小和尚慧空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六年前他本想尋一處清淨地修習自己從藏經閣看來的祕籍,無意間走到了這裏。
正當他對經書中某處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這六年他時時來這裏修習,每次都會得那老和尚指點,老和尚卻從未承認過自己是他師父。
那老和尚,便是閉關十數年之久的如淨大師。
十六年前他外出遊方,路過某個小村時偶然見一團血光落入一座小院,緊接着裏面便傳來一陣啼哭。
主家興奮的出門報喜,見和尚衣着破爛身形消瘦,便請他吃了一頓齋飯。
那和尚心念一動,爲剛出生的嬰孩批了一命。
結果,便返回觀雲廟,開始閉關,再不肯見任何一人。
“阿彌陀佛,此女命中帶煞,註定半生漂泊,半生算計啊……”
楊大善人看着踉蹌着走遠的和尚手中的陶碗砰然跌落,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就是家中老人驚恐的呼喚。
楊家村的楊大善人終於得了一個女兒,卻在同一天失去了髮妻。
此後幾年,原本算是村子裏最爲富庶的楊大善人家迅速衰落,只剩父女二人守着破舊的院子過活。
每每看着熟睡的女兒,楊大善人總會無意中想到那年老和尚留下的話:
“此女命中帶煞……此女命中帶煞……”
可,她是自己的女兒啊……
“阿彌陀佛……”
靜靜的坐在蒲團上,如淨和尚雙手合十,輕輕閉上了眼。
因果輪迴,這天下蒼生的風風雨雨,還是交給命定之人吧……
“咚……咚……咚……”
山路上,小和尚慧空腳步一頓,身後傳來的喪鐘迴盪在整個山谷,這是山上有某位大師圓寂了……
回眸看了眼觀雲峯的方向,他握緊了手中的字條,毅然轉身朝山下走去。
“時機已到,亳州城靜候,望主子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