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兮兮的小少年落寞的轉身,他雖然很想有個家,有親人,卻不想讓他因爲自己被打罵。
小手突然被人拉住,小少年擡起頭便看到黑風堅毅的背影,而後就被人拉着踉蹌着往前走。
他帶他來到一處破廟,此後很多年,那裏便成了他的家,偶爾還能喫到他偷偷從家裏拿出來的東西。
“妖孽!都是因爲你!”
那個破落的小院最終還是將他推了出來。
有人拿繩索套住他,將他綁在村口的大樹上。
“我親眼看見他跟破廟裏的臭小子睡在一起,真是不要臉,兩個大男人做那種事!”
說這話的,是村裏的惡霸。
那個總拿一雙骯髒的眼睛往自己身上打量,經常帶人欺辱自己的男人。
“竟然有這種事?這是給我們村摸黑啊!”
“這種人怎麼能活在世上?燒死他!”
“對!燒死他!”
“傷風敗俗!不要臉!”
……
一張張醜惡的嘴臉出現在眼前,有多少年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別怕,我帶你走。”
他長大了,像豹子一樣迅捷,更像豹子一樣勇猛。
手裏的斧頭還在往下滴血,他卻覺得那血腥氣好聞極了。
“殺人了!快來人啊!妖孽殺人了!”
身後,有人提着扁擔,有人拿着柴刀,有人扛着鋤頭……
他將他緊緊捆在自己背上,一頭扎進了深山。
“真該通通宰了他們!”
他結實有力的臂膀揮舞手中的斧頭,一棵大樹應聲倒下。
“說什麼你是妖孽,說什麼咱倆做了那等不該做的事,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哥,往後咱們就住在這山裏,豹子能養活你!”
“不過,哥,你長的真好看,我當年還真以爲你是女孩子呢!像天仙一樣。”
他坐在不遠處的大樹下,看着他在陽光下揮汗如雨,脣角微微勾起。
女子麼?他要真是女子,就好了……
那日的陽光如此耀眼,就像……今日一樣。
“砰!”
高大的身軀砰然倒地,周圍響起一陣歡呼:
“黑風死了!”
“黑風死了!”
“太好了!姐妹們的仇,報了!”
楊大丫抽出黑風身體裏的長槍,心裏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
黑風一死,黑蓮教徹底成了沒頭的蒼蠅,被娘子軍圍着打的落花流水。
幾個時辰後,清理完戰場的衆人回到城中,遠遠便看見一個圓滾滾的“血人”跑了出來:
“楊將軍!楊將軍!你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那血人髒污的老臉上掛着兩道淚痕,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楊大丫想笑,心裏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卻讓她如何也笑不出來。
“太好了!楊將軍還活着,下官這就讓人擺宴席,咱們好好慶祝一番!”
楊大丫微微擡了擡手,阻止了吳符接下來的話。
而後,轉頭嚴肅的看向同樣滿臉喜悅的衆人:
“衆將聽令!”
所有人立即收斂了神色,恭敬站好:
“末將在!”
“緊守城門,嚴陣以待!”
吳符看着邁着整齊的步子分散在城牆各處的衆人傻了眼:
“不是……不是打贏了嗎?”
楊大丫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纔開始。”
如果不出所料,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應該馬上會出現了。
這麼久他們之所以不動,便是在等待一個契機。
槍打出頭鳥,誰都不想成爲那被人盯着的螳螂。
想當黃雀的人比比皆是,撐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贏家。
但是,已經有人開了路,若再等下去怕是連湯都不剩了。
畢竟在他們眼裏,新城糧草幾乎耗盡,又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根本就撐不了多久了。
楊大丫連悲傷都來不及便投入了部署之中,而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各方勢力真如她所料很快就結成了聯盟,將整個新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如果能將他們困死在城裏,不費一兵一卒,那纔是最好的。
畢竟這種臨時的同盟,誰也不想掏太多力氣。
萬一自己傻傻往前衝,背後被人捅了刀子呢?
城主府,書房。
“楊將軍,可有良計?”
吳符一隻手吊在脖子上,臉上也有一處擦痕,身上各處也都掛了彩,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亢奮。
楊大丫卻搖了搖頭:
“沒有。”
吳符:……
臉上的笑瞬間僵在那裏,吳符頓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不是……將軍怎麼可能沒有妙計呢?定然又是誆下官呢!呵呵……”
楊大丫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計策她確實沒有,否則也不會如此費心費力的暗中偷襲了,爲的便是這一日來時對方的人能少一些,好讓她們多一些生機。
見楊大丫一臉嚴肅的盯着面前的輿圖,吳符訕訕的閉了嘴。
看來,這次是真的。
心裏有一瞬間的擔憂,不過,吳符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他可不信眼前的女子會輸,這不,還是好好的活着回來了?
他們新城纔剛過上好日子,一定不會就此隕滅的!
然而,這一次吳符是真的太樂觀了。
一連幾日過去,城外的同盟軍仍舊死死圍守,沒有任何鬆懈的跡象。
楊大丫每日在城門眺望,所有人都期待着遠在定州的蕭二郎能來支援,楊大丫卻知道,他來不了。
漠北狼王沒那麼好對付。
他們藉着對方麻痹大意才小勝了幾次,再往後只會越來越難打。
若這時派兵支援,別說解新城之圍,怕是整個新軍都要被蠶食掉。
這兵,不能派。
定州,看着桌上的信蕭二郎眉頭緊鎖。
大丫她,遇到麻煩了……
“殿下!”
帳外,湯遙急急尋了過來,蕭二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用說,他又是來勸自己不要派兵的。
一個新城沒了就沒了,可若是他們新軍有失,纔是真正的危機。
若是旁人湯遙絲毫不擔心,可那人,是楊大丫。
一個能亂了君心,讓主上險些放棄家仇的人。
主上是他們所有的希望,是大郢未來的君主,一個君主,怎麼能有情呢?
若是……她就此消失了,或許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