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陽不願在這裏耽擱太長時間,話音剛落便又急匆匆往婚房行去。
天色已晚,謝易陽覺得在外面多滯留一瞬,對於獨守空房的宋雲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如音聞言,突然紅了眼眶。大概是她姨母和兄長接連出事,德王府地位岌岌可危,如音那囂張跋扈的性子收斂不少,聽到謝易陽這樣講,竟然沒有破口大罵,胡亂大吵大鬧。
“容真並沒有死,而是蒼老了數十歲,這段時日他就住在我們德王府,我還偶然聽到容真和父王之間的對話。說……”
果然,那個容真修煉了邪功,並沒有死,非但沒死,還與德王合作,正在綢繆不見光的事。
“說什麼?”
謝易陽的興致被如音調動起來些許。
“說容真就是死去的先帝慕容臻,他變幻了容貌就是爲了復仇,這次他要輔佐父王奪得北柔的江山。”
這些話如音本不應該朝謝易陽講的,只是她實在擔心容真和她父皇聯手後會對謝易陽不利。
就算此舉會阻礙她父皇奪得皇位,她也一定要向謝易陽提醒兒,她可不願她最愛的易陽表哥至於任何危險的境地。
當年慕容臻被勤政殿的那場大火燒死,確實存有疑慮,只是那時候慕容麟初登皇位,需要安穩民心,謝易陽便一口咬定慕容臻已經死去。
沒想到這個慕容麟竟然修煉邪功,轉變容貌不說,武功也變得高深莫測,連用刀子戳心臟都不能讓他死亡。
“表哥,如音自知此生再無緣與你在一起,只求能在結束這段感情之前最後留個美好的瞬間。”
說話間,如音落了淚。
“易陽表哥,你抱抱我,就一下,可好?”
如音這是在逼迫謝易陽,在謝易陽沒有答應她的要求情況下搶先把她知道的事說出來,讓謝易陽再無退路。可在這個世界上,謝易陽從不受任何人的脅迫,對於如音帶着哭腔的乞求,他始終無動於衷。
如音的視線落在長亭拐角處,幾乎被強烈的風雪阻擋了的,身着紅色喜服,傾國傾城的宋雲熙,那雙含着淚的眼眸中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險惡。
如音哭得更加兇猛,人也放肆的撲到謝易陽的身上,雙臂環抱謝益陽的腰肢,整個人順勢鑽進謝易陽的懷裏。
如音看不清宋雲熙的表情,卻瞧見宋雲熙見到她與謝易陽擁抱時,猛甩衣袖,轉身離去,顯然,應是悲痛萬分。看着宋雲熙痛苦,如音就渾身暢快。
“如音,謝某這就派人送你回去。”
謝易陽厭惡除了宋雲熙以外的任何女人抱他,他奮力掙脫如音的懷抱,隨後連忙後退,將身體徹底遠離如音。
“易陽表哥,你竟是連抱我都不願了嗎?”
如音依舊帶着哭腔的話問的莫名其妙。
“謝某爲何要願意?”
“易陽表哥,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的嗎?如果沒有那個宋雲熙,你本應該是我的呀?”
如音哭得更兇,臉上掛着的涕淚污了厚厚的濃妝,讓她本不算好看的臉上越發的驚悚可怖。
謝易陽一刻都不願再面對這樣一張臉,他伸出左手手掌再一次快狠準地朝如音的脖頸處砍去。
隨後,謝易陽隨便尋兩個丞相府的下人粗魯將如音塞進馬車,送回了德王府。
總算可以進入到婚房中了,謝易陽站在婚房門口,仔仔細細地整理衣衫,心中竟漸漸泛起,許多年未曾有過的緊張。
“雲熙,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
謝易陽輕輕推開了房門,屋內紅燭搖曳,在緋紅的光影下,他的心中漸漸升騰起的難以控制的悸動,要他迫切的想掀開宋雲熙的紅蓋頭,在一片熱烈的紅中感受溫柔繾綣。
謝易陽朝精心裝飾過的婚牀走去,想着馬上便可見到坐在牀上等着他歸來的,他那心尖上的人。然而此刻,婚牀上確實空無一人。
謝易陽瞬間變了臉色,心中泛起不安,忙衝出房間,只見丞相府的管家匆匆來報,剛剛宋雲熙穿着婚服往丞相府外跑去,手背掩着面,似是猛烈地痛哭着。
“她去哪兒了?”
謝易陽發瘋似的抓住管家的肩膀,向來遇事沉着冷靜的他,此刻彷彿是失控了的猛獸,張嘴的瞬間便可將人的血肉骨頭一併吞進口中。
管家被嚇得夠嗆,顫抖着嘴脣,吞吞吐吐地開口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卻不攔着她,丞相府留着你們也沒什麼用處!”
謝易陽沒功夫朝王府的下人追究責任,穿着婚服就跑到了丞相府外邊。
積雪越發深厚起來,簌簌落下的雪片透着刺骨的寒,昏暗陰沉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謝易陽站在道路的中央,向來強大,可以掌控一切的他少有的感受到一股不可磨滅的脆弱。
當夜謝易陽派出金臺城中所有的死士幫助他尋找宋雲熙的下落。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謝易陽尋到了身着大紅喜服的宋雲熙,彷彿點綴在蒼白的風雪中的一顆惹人心疼的硃砂。
她蜷縮在角落裏,分明渾身已經冷得似冰塊一般,臉頰上的淚滴,幾乎凍成了冰,讓她原本就白皙的臉蛋變得越發的蒼白,毫無血色,卻倔強的不願回丞相府邸,更害怕丟了自己的顏面,而不願回到鳳儀行宮。
“雲熙,我們回家吧。”
見着宋雲熙平安,謝易陽心中懸着的這口氣總算鬆懈下來,他眼眉含笑走到宋雲熙身邊,微微俯身,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雲熙,雪夜風大,天氣寒涼,我揹你回去。”
宋雲熙原本已經平靜了許多的心緒因爲謝易陽的到來,又翻涌的厲害,那些好不容易纔控制住的眼淚,又像開閘了的洪水似的,從她眼眶奔涌而出。
“你有你的如音表妹陪着,還來尋我做甚?”
宋雲熙委屈地將頭撇向一邊,不願再看謝易陽的臉。
“我與如音並非你見到的那樣。”
謝易陽解釋道,心中因爲擔心在風雪中凍了多時的宋雲熙,再未經過宋雲熙允許的情況下,直接將宋雲熙抱進懷中。
“謝易陽,你放手!”
宋雲熙掙扎着,可很快,便覺得脖頸處一陣冰涼,一陣強烈的脫力感自脖頸處向她身體各處蔓延,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心中猜到自己是中了謝易陽塗了迷藥的銀針。
如果不是這般緊急的時刻,謝易陽是無論如何不會將左手手腕處藏着的用來防身用的塗有迷藥的銀針拿出來,用針尖劃傷宋雲熙的脖頸。
宋雲熙脖頸處滲出的鮮血彷彿綠礬,萬萬全全滴在謝易陽的心窩處,讓他的心臟遭受着劇烈地被腐蝕的疼。
丞相府的馬車很快便趕到謝易陽身邊,謝易陽小心翼翼將宋雲熙抱上馬車,然後從馬車中取出藥箱,朝着宋雲熙脖頸處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上藥,包紮。
宋雲熙弱小無助地靠在謝易陽懷裏,雙眼紅腫成了兩顆蜜桃。她將臉蛋別過去,一點不想去看謝易陽的臉,便是他那瘦削卻極有力量的身體,宋雲熙也一刻都不想靠着。
“如音告訴我容真的真實身份,作爲交換,她要我抱她,我不從,她便硬上。後來我打暈了她,把她塞進馬車,送走了。我與她真的什麼都沒有。”
宋雲熙還是不願將頭轉過來,她覺得成親這樣的大喜日子,謝易陽就是連如音的面都不應該見的,更別提被如音擁抱了。
“罷了,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早些歇息。”
謝易陽輕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馬車之中足足有是個暖手壺,謝易陽將所有暖手壺擺在宋雲熙身邊,沒多久,宋雲熙冰塊兒似的身體便暖和過來,加之迷藥的藥力作用,很快宋雲熙便在馬車中睡着了。
下了馬車,謝易陽將宋雲熙抱回婚房,小心翼翼地拆掉宋雲熙頭上的鳳釵步搖,又脫下她的喜服,將厚實的鳳凰蠶絲被蓋在宋雲熙的身上。
待一切做完,謝易陽跪坐在牀邊,瞧着宋雲熙安然睡去的模樣,心中漸漸升騰起裂心般感傷。
北柔之中,數不勝數的人對他虎視眈眈,已經成爲怪物的慕容臻一心想要他死,這個時候與宋雲熙正式成親,只會給宋雲熙置於危險重重,甚至會丟掉性命的境地。
謝易陽好像沒這個膽量這麼做。
他的宋雲熙應該是被所有人放在心尖兒上寵着,一生順遂,絕不會遭受一丁半點的苦難,她是尊貴的公主,更該是這世間所有公主中最幸福的那個。
謝易陽眼中帶淚,俯下身來,輕吻上宋雲熙溫熱柔軟的脣。
第二日,臨近中午,宋雲熙才睜開了眼,婚房中謝易陽已經不見蹤影。擺着乾果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個信封,信封上赫然寫着“和離書”三個大字,信封中有一張帛紙,一張宣紙。
帛紙上寫着和離書的內容,通篇在寫謝易陽用情不專,辜負宋雲熙一片情深,自知愧對宋雲熙,故而要求和離。
宣紙上寫的則是謝易陽想要對宋雲熙說的話,他說宋雲熙回了大寧一定要找個溫順良善的男子,一定要寵她,愛她,還有就是讓她朝星月宮的莫林長老再去要些忘情的藥,把他忘了,這樣她就能像從前一樣的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