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精悍,嘴角下垂,法令紋很深。
男人從樹上跳下來,身手明顯也不好惹。
但好消息是,這應該是個中國人。
說來譚既來都覺得好笑,他在祖國母親的土地上,碰到自己人,居然覺得很幸福……
譚既來得出他是中國人的結論,倒不是根據長相啥的,因爲看相貌,李則安三人也是黑頭髮黃皮膚,只要不張嘴冒鳥語……還有左伊同學別開口,一般人察覺不了他們的異樣。
他認定來人是同胞,主要是這老爺子身穿白色對襟褂子和黑色寬鬆長褲,腳蹬老布鞋,手提太極劍,太像什剎海旁提籠架鳥京市老大爺了。
兩人面面相覷。
片刻,老大爺開口:“譚既來兒?”
譚既來眼神一亮:“您是?”
“我秦頌。”
譚既來瞠目結舌,呆滯幾秒:“秦?秦?秦教授?”
怎麼道骨仙風的?
而且都這把年紀了,不在家裏頤養天年,還玩這玩命的專業呢?
真不愧是神學教授,自帶仙氣……
啊不對啊,孟桐也是神學老師,人家就玩哈雷機車,滿身街溜子氣……
神學,神·他媽神經病集合·學……
秦教授點點頭,皺着眉頭瞅他:“小孟他們找了你兩天了都,你怎麼在這兒呢?”
譚既來聽着這話就逆反,合着還是他添麻煩了唄?
誰他媽願意在這裏啊!
然而面上,他還是掛着一貫乖巧溫順地微笑:“說來話長。”
“那就別說了,”秦教授用臉指路,“先去找小孟和小陸。”
譚既來被噎住:“fine……”
跟李則安他們待了兩天,譚既來也開始拽外文表達心境。
秦教授嫌惡地瞪他一眼,看樣子很反感他說鳥語。
其實譚既來也討厭,鳥語真他媽難學。
秦教授走在前面,步履輕快,大紅的劍穗子隨着他的步伐輕輕搖晃。
譚既來跟在後面,磕磕絆絆,不時用指南針確認方向。
秦教授帶的路,並不是出森林的路。
譚既來默默糾結,他要不要跟着這位素不相識的秦教授去找孟桐。
明明向西南再走半小時,他就能離開這鬼地方。
回到人間,他買張機票,航班湊巧的話,今晚就能回京市。
而去找孟桐……這片森林危機四伏,不知多少撥奇怪的人和勢力摻雜其中,實在不怎麼安全……
“秦教授,”譚既來拿定主意,篤然開口,“我不跟您去找孟老師了。”
秦教授登時停住腳步,轉過身一臉沉肅:“你說啥?”
譚既來頂住壓力:“我要離開。”
說完,他看了一眼手裏的圓盤,指了指西南方,又說:“這邊纔是出去的路。”
秦教授帶他去的,不說完全是反方向,但也錯開一百五十度,根本就是越走越遠。
秦教授瞥了一眼,口吻不容置疑:“是,但是不行。”
譚既來“哈”了一聲:“爲什麼?”
誰能想到秦教授的理由是:“他們需要幫手。”
譚既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已經很禮貌了,本來他想說“關我屁事”?
秦教授“咦”了一聲,很震驚:“你不是小孟的學生嗎?”
譚既來聽到這話頭就大:“我準備換專業。”
秦教授精明的眼珠滾了滾:“準備?那你現在還是他學生對吧?”
譚既來糾正:“名義上。”
秦教授大手一揮:“甭管是不是名義上,反正你們這個小集體,眼下都在山洞裏,你能不去嗎?”
譚既來瞠目結舌:“能吧。”
有啥不能的?
秦教授冷哼,開始祭出全國老大爺共享的話術:“我說你們這一代年輕人,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天天就知道講什麼個性,什麼自我,哦,合着你們的自由就是不聽指揮,想幹嘛幹嘛唄,不管怎麼說,小孟都是你老師,這在古代是你長輩啊,別看他年紀輕,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咱們不能連最傳統的尊師重道都忘了……”
老爺子“叭叭”一串話壓過來,比唐僧還絮叨。
譚既來腦瓜子嗡嗡的,雙手合掌高舉:“對不住!我錯了!走吧走吧!”
秦教授尤在嘟囔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譚既來跟在他屁股頭面,窩窩囊囊地聽着。
兩人左拐右拐,穿出林子往一座山上攀爬。
此時日頭已經下移,譚既來心灰。
李則安說錯了一件事,人一旦倒黴起來,是沒有極限的。
再擡頭眯了眯眼睛,譚既來覺得這個山頭有點熟悉。
片刻後他愣住,這不是昨天李則安他們爬的那個有山洞的山嗎?
這麼說來……譚既來喉結滾動,弄不好他們又能遇上。
“孩子,”爬在前面的秦教授向下伸手,“上的來嗎你?”
這荒山未經開發,雜草叢生,陡峭險利,譚既來爬的還真費勁。
“我謝謝您。”譚既來咬着後槽牙搭手過去,借力往上爬。
秦教授拉他上來後又開始唸叨:“你們這代人,體質真不行。”
“缺乏鍛鍊。”
“都應該拉出去拉練。”
“白白淨淨的,哪像是男孩。”
“細皮嫩肉跟小姑娘一樣。”
譚既來裝聾子。
昨天他看到的山洞在山的另外一面,此時他跟秦教授爬的是山洞背面。
果然爬到半山腰,秦教授帶着他開始橫繞,摸索着去找洞口。
秦教授以爲他不知道,解釋說:“前面有個山洞,小孟他倆就在裏面。”
譚既來下意識問:“洞裏有什麼?”
他隱約聽懂李則安他們仨在討論這洞裏有什麼東西。
並且他也怕進去之後,再見到一羣“友好”的殭屍兄弟們。
秦教授握着太極劍的手關節青白,默了兩秒後說:“我也不確定,去了就知道了。”
譚既來抓緊金屬圓盤,這話說的他又開始緊張了。
秦教授話畢,看樣子也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