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魔主從未出現過,隔壁屋子倒是笙歌不斷。
終有一日,笙歌停了。
風鈴魔主鬍子拉碴,跌跌撞撞地從屋內出來,闖進公主房內,又是一陣拳腳相加。
此後,他經常半夜潛入公主房間。
東洲魔尊不忍愛女受此侮辱,正逢有間澤水患,他明升暗貶,讓風鈴魔主前去治理,即刻出發。
若是不願,服個軟認錯他就派旁人去。風鈴島有能力的也不止一個。若是……東洲魔尊心寒,不論怎樣,都得讓女兒逃離這魔掌。
他聽了安排在魔主府的侍從回報,捏碎了手裏上好的青瓷。
風鈴魔主無所謂,帶着細軟佳人,連招呼都不與公主打一聲,一個神行咒消失得無影無蹤。公主得知消息,第一反應是追出去。
她又不知道目的地,怎麼找都是徒然無功。
公主坐在池塘邊哭了好久。
無姜一邊給她遞手帕一邊安慰她,“下……一個更乖?你別哭了,好男人怎麼可以打女生麼。他不好,不值得你爲他難過。”
他手足無措,舉着手不敢替她拍背,幹看着她扯着手絹抽泣,不停打着哭嗝。
“你這手帕倒也粉嫩。”東洲公主好像稍微緩過來了些,居然有心思開玩笑。
“後來呢,聽起來還有下文呢。他打你,偷腥,人都跑了,你還會……原諒他麼?”
東洲公主沒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講故事。
公主知道是君父把自己夫郎弄走後沒有感激,反而埋怨他。
她認爲魔尊和旁人一樣,見不得他們夫妻恩愛。
魔尊吹鬍子瞪眼,又被氣走了。
魔主不在,公主彷彿失去主心骨,她也不佈施了,初一十五,只坐在池塘邊,靜靜的地等風吹過枯葉。
東洲公主指指門邊那棵樹,“你看得到吧。那是阿瑤爲我種下的。你們只知道我粘着他,可當初,明明是他要跟我好的。”
風鈴魔主確實吸引到了東洲公主,從來沒有人對她那樣不在意。但與她而言,他畢竟只是東洲乃至整個魔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人,她沒有特別上心。
東洲公主丟了面子,也沒心思與她君父撒嬌,撿了帕子就回自己住處去了。風鈴魔主在前面走,她發現和他同路,一起走了一段。
在那時,他同她道歉,言明自己沒顧及小女兒家臉皮薄,還請她寬恕則個。
風鈴魔主變小蝴蝶逗她開心,嬉皮笑臉地哄她,讓她一下子忘記那些不快樂的事情。
後來,他一直悄悄來找她。起初還會藉着商討事務的由頭,後來來得勤了,同她關係好的侍女都打趣,說公主有了新人,她們要失寵了。
他會在月下跟她擁抱,在山洞裏按住她的頭接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風鈴魔主有意同東洲魔尊攀親戚。
公主也是這麼想的。
但她忽視了,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喜歡。
沒有明確說過喜歡就是不喜歡,更惶乎愛了。
可公主不懂。她被東洲魔尊保護得太細緻了,以至於只要有不順心,就一定是對方的錯。
她認定那是她的愛人,覺得自己苦心經營,假以時日,鐵定能換回他的真心對待。
年年歲歲,公主遣了僕從,獨自一人待在魔主府。
“你這故事保真麼。”無姜想了想,覺得耳熟,“後面是不是要唱歌了。”
跟鮎魚魔講得有點像。無姜記不清了。
這是正主,總不會說假話吧。他想。
故事被謠傳得亂七八糟,還是得聽原版的。
女孩又沒理他,仍是自說自話。
“我等了他這麼久……他從沒回來過。我恨啊……他要是不喜歡我,那石窟裏的約定算什麼。”
公主半推半就,在風鈴魔主又一次變出蝴蝶哄正和君父鬧脾氣的自己的時候,同他去了那天擁吻的山洞。
山洞一環套一環,風鈴魔主把公主帶到深處的一個石窟。他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兩人鼻尖。
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因此縮短。
那夜之後,東洲公主更信任且依附他了。
無姜打着哈欠,故事太長了有些無聊。
他本以爲會有些好玩的場面,耐着性子聽到現在。
“公主姐姐,我可以罵你麼。”無姜雙手張開,撐住下巴,甜甜地對着東洲公主,真誠發問。
東洲公主不甘示弱,“不可以哦。你們是第一個讓我有興趣說這麼多話的人哎。”
“那你要多出去看看啦,總是把自己囚在這裏算怎麼回事。我們一起出去吧,我大哥估計找我要找瘋了。”無姜星星眼,悄悄向阿若和靠近,去確認他的狀態。
“沒有哦。”無姜聽見重複的兩聲,有男有女。
他正疑惑。
“我沒有發瘋地找你。”流光出現在池塘遠處開得最盛的青蓮上。
同樣驚訝的還有東洲公主。她瞪大眼睛,片刻間恢復冷靜。
“你是怎麼進來的呢。”
流光回手把無姜撈到身邊,確認弟弟安然無恙,“對哦,我是怎麼進來的呢。你說這個爛水塘?扔了個石子就破了。”
東洲公主氣結,她設定的幻境,被人這樣瞧不起,“你——”
“哦,對對對,還得謝謝他。”
流光一甩袖子,鮎魚魔掉在地上,撲騰幾下,變成人形。
“哎喲。”
公主緊抿嘴脣。
“自己說,還是我幫你。”
鮎魚魔在無姜等人離去後慢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着魔主府的方向,陰陰地笑。
人心特別不可思議,越是恐懼的事物越容易產生好奇。
聽他講了那麼久,想也不用想他們會去什麼地方。
主子的目的達到了。
鮎魚魔洋洋得意,哼着小曲。他大搖大擺,拖着腿,晃晃悠悠朝反方向走。
無姜他們第一次來不知道,風鈴島內圍呈環形,以魔主府爲圓心,他們無論在哪裏,一切動作都能被他的主子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