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我被韓王的話嚇得抖了抖,當下又裝模作樣地鼻子一皺眼角一垂,發出嚶嚶的聲音。

    “父王……”

    見最寶貝的女兒哭哭唧唧,韓安立刻放軟了語氣,安撫我道:“宮外那麼危險,父王也不放心你出去啊。”

    我扯着韓安的衣袖,開啓我穿越前最受不了的嘟嘟嘴模式,並一邊心想着要是我面前有個這樣的人我一定一巴掌薅過去,一邊撒嬌道:“哎呀父王,我就是去九哥哥家住幾天嘛,九哥哥家哪會有什麼危險呢?何況九哥哥外出遊歷回來,一定有許多趣事,我既然不能離開新鄭,那聽他講講故事也是好的嘛。”

    韓安微皺眉頭,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我見這事兒還有餘地,就繼續道:“父王父王,您就同意了唄,好不好嘛。”

    韓安被我纏得沒辦法,最末只能撫了撫我的頭道:“好了,父王答應你就是了。”

    “謝謝父王!”

    解決了韓王這邊,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跟着韓非去浪新鄭地圖了。

    聽張良說,韓非向韓安提出要分別關押安平君和龍泉君,而韓安也已經同意了他的方法,此時此刻,我們的兩位王叔就在新鄭城的地牢中。

    我猜韓非一定是會去看看他們的。

    “紅蓮,你怎麼在這裏?”

    我對着他笑了笑,道:“我猜你會來這,就先過來等着了。”

    韓非訝了訝,側頭與張良對視了一眼,才道:“三年不見,紅蓮變得聰明瞭不少。”

    我尷尬地一撓頭,道:“我以前很笨嗎?”

    原以爲韓非會說“當然不是,只是現在更聰明瞭”,卻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地一陣猛點頭,道:“是啊。”

    張良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我:“?”

    當着士兵們的面,我好歹給韓非一個面子,於是磨了磨牙,小聲威脅道:“回去你給我等着。”

    韓非頓了頓,又轉頭看向張良,兩人不知是對了個什麼眼神,最末韓非無奈地聳了聳肩,似乎是說能怎麼辦呢,寵着唄。

    於是閒話不多說,我們三人在守衛的指引下走進了地牢裏。

    牢中潮溼陰暗,酸腐的氣味撲面而來,我下意識別過頭,還皺了皺鼻子。

    見了我的反應,韓非就像是想把我勸退一樣立刻道:“你看吧,我說查案不容易的吧,下次你還是別跟來啦。”

    我先沒理他,兀自順了口氣之後才道:“少來,我知道不容易,但既然說了要查,那一定和你查到底。”

    言下之意,想甩開我是不可能了,這新鄭名偵探我當定了。

    我們三人邊走我邊對韓非道:“聽說你把他們兩個分開關押了,有沒有審出什麼有用的來?”

    韓非笑道:“剛關了他們幾天,正準備去……”

    話到此處卻突然止住,我見他的臉色驟然一變,就算再蠢的人也知道必然是有了變故。是以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下意識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只見不遠處幽暗的長廊一片漆黑,竟冒出星星點點的熒熒綠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接着就是翅膀撲打的聲音,我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便知道了這是何等令人噁心的東西,於是想也不想,直接躲到了張良身後。

    二十一世紀的人,誰看見了蝙蝠不說一句草泥馬呢。

    張良的脊背在瞬間挺得筆直,幾乎是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替我擋過了所有蝙蝠。

    好在蝙蝠數量不多,也不攻擊人,一溜煙地飛走之後,地牢之中又重歸平靜。

    張良回頭小聲叫我:“殿下。”

    我探出頭打量了一二,確定已經再無蝙蝠威脅,才終於長長鬆了口氣,鬆開張良後背的衣服。

    然後就見韓非用酸溜溜的眼神看着張良,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就問他:“你幹嘛?”

    韓非仍舊酸的像個檸檬,他獨自加了一會兒委屈戲份之後才道:“以前你都只拉我衣服的,現在有了子房,你就不要哥哥了嗎?”

    所以爲什麼這麼緊要的關頭你他媽在意的是我躲在了誰後面拉了誰的衣服啊!你有沒有看見剛一羣蝙蝠飛過去了啊,正常關着人的牢裏哪有這麼多蝙蝠啊!拜託尊重一下對手好不好!

    “韓非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已經不想再理會韓非,直接對士兵下令道,“開牢門。”

    士兵大概是不習慣一個公主對着他下令,於是又看向了韓非。

    韓非這才收起了方纔玩鬧的不正經,對士兵道:“打開。”

    士兵這才聽話地將牢門打開,就見一個胖子背對着我們坐在地上,對我們的進入不聞不問。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很反常。

    而事實也果然如此,那士兵上前兩步拍他肩膀的時候將他身子轉了過來,繼而那士兵嚇得手中的燈籠差點掉在地上。

    那景象的確過於駭人,我們四個都抽了口涼氣。

    就聽那士兵驚恐道:“這……這和之前那位主審大人死時一模一樣,是鬼兵,鬼兵索命來了!”

    王叔雙目充血向上翻看,嘴張得大大的,臉上肥肉縱橫。這副驚懼的神情,顯然是死前看到了什麼讓他極其害怕的東西。

    那麼是什麼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對那士兵道:“去看龍泉君的牢房!”

    估摸着那士兵也是想快點離開這裏,便也沒有在意到底是誰對他下的命令,聽到有人讓他離開這件牢房之後,二話不說立刻轉身衝了出去。

    當然他也沒討着好,不出片刻的功夫,地牢裏又響起了他恐懼的叫聲。

    韓非命人將兩具遺體收斂在一處。

    兩人的死狀相同,身旁又都放了認罪書,韓非和張良看過之後紛紛表示,兩封認罪書寫得也幾乎別無二致。

    我聽他們講了一下認罪書的內容,大概是什麼對軍餉起了貪念,但是被鄭國鬼兵報復,並勸韓王爲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要再查下去了。

    對此我言簡意賅地做了總結:“放屁。”

    韓非聽了我的話急忙道:“雖然你的結論不錯,但能不能用文雅點的詞彙?”

    我斜了他一眼:“不能。”

    張良檢查着兩具遺體,就道:“同時自殺,死狀奇詭,認罪書內容又相同,這……”

    我打斷了張良的話,道:“誰說他們是自殺的?”

    張良一愣,側着擡起頭來看我:“殿下的意思是——”

    “在還沒有徹底調查的情況下,不要輕易得出結論,這會限制你對案情的思考。”

    張良若有所思地一點頭。

    然後就見韓非一臉“我家妹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的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我被他的表情煩到,就踢了踢他的腳後跟道:“我變聰明的事以後再說,先看現場。”

    張良對着那兩具屍體觀察了好一會兒,約莫是發現了什麼,對韓非道:“韓兄,你看。”

    我和韓非都湊過去,就發現安平君和龍泉君的屍體上都留着半截拉斷了的紅線。看這紅線的材質,先前應該是掛玉佩的。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古時的人對佩戴玉佩很是重視,尤其是地位尊崇之人更是如此。雖說玉佩很值錢,但是如果真是鬼兵作案而且是打着報仇的名頭,爲什麼會對錢財有興趣?

    這時候張良又道:“我想起來了,之前幾位主審大人也丟失了隨身攜帶的一件貼身之物——莫非真是鬼兵索命?”

    我拍了拍他的肩:“用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必然是有人故佈疑陣,妄圖用恐怖傳說阻止我們搜查。”

    張良正準備說話,就見一個士兵端了個木盒子走過來,韓非就道:“這是前幾天,兩位王叔每日的飲食。”

    說到這裏他不知從哪摸出一根又粗又長的銀針,二話不說往那碗米飯中插|進去,只片刻的功夫再□□,銀針的下半截就已經黑了。

    黑了的意思——

    韓非道:“如果真的是鬼兵索命的話,難道還需要藉助毒藥?”

    的確,這很顯然並不是天災,而是實實在在的人禍。

    張良問:“有人想殺人滅口,但爲什麼還要畫蛇添足,從每個死者這裏取走一件貼身之物?”

    面對張良的疑問,韓非並未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長地道:“或許這正是整個陰謀中最畫龍點睛的一筆。”

    我倆站在韓非身後互換眼神,最末又都一起聳肩搖頭表示實在沒有get到韓非的點,真是萬分遺憾。

    韓非默了片刻,手一握拳,道:“結案。”

    這句結案來得頗有些突然,我和張良十分訝異,又對視了一眼,紛紛陷入思考。

    依我這些天來對韓非的瞭解,他斷然不是這般會草草了事的人,在此時選擇結案,實在是出人意料。

    等等,這麼說的話——難道他不是因爲沒有辦法了才結案,而是故意這樣做的?

    “韓非,你不會是……”

    話未說完,韓非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邊眼角帶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是不是出於某種兄妹間奇異的心有靈犀,在那一瞬間,我居然讀懂的他的意思。

    果然是這樣啊,而且他不讓我說出來,是想連張良都一道瞞着,這傢伙心眼也是有夠壞的。

    當然後來當我問及他彼時是不是連張良都不信任的時候,沒想到他回我的是,他只是單純想讓戲更真實一點,以及讓張良更死心塌地的願意欠他一個人情。

    ……媽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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