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蘭軒幹了頓早飯,我就被張良送回了王宮。

    太子先我一步,已經站在韓王身邊看着我了。

    我抿了抿嘴,心說這是我爹,我剛從生死邊緣僥倖回來,見到親近之人應該是很興奮很感動的。思慮一二我於是做出個感動到快要涕淚橫流的表情,提着小裙子就向韓王奔過去。

    “父王!”

    這一聲父王柔中帶嬌,滿滿就是小棉襖撒嬌時候的感覺,我都不得不讚揚自己,不愧是我,天生演戲的料,我就是爲奧斯卡影后而生的。

    韓王一見到我立刻眉開眼笑,那神情似乎更甚於見到太子,甚至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快些坐過去。

    作爲一國公主最賺的地方就是,可以享受王位之上的人毫無保留的親情,根本無需擔心是否會有兄弟隨時虎視眈眈地幹掉自己——畢竟上千年的歷史中,公主,始終並不在王位繼承的行列。

    而一旦不涉及權利的爭奪,也就沒有了明爭暗鬥的陷害。

    韓王撫着我的頭髮欣喜道:“子女平安歸來,寡人的心病自然不藥而醫。”

    結果一旁太子還在那逼逼賴賴:“就是來得太慢,害我受了這麼多苦。”

    這種典型的撿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爲得到了我和韓王的一致唾棄,說到底這次太子實在太過於廢物,把一向極爲要臉的韓安的臉都丟了個精光,反倒是素來被他看輕的韓非在營救過程中智招頻出,使人刮目相看。

    所以就算韓安對太子寵的無法無天也看不下去,替人出了個頭:“爲保你歸來,姬將軍和老九可是出力不少。”

    姬無夜搶先道:“保護太子不失,實乃萬幸,但還能讓紅蓮公主毫髮無傷地歸來,這多虧四公子的調度斡旋,末將與九公子才能旗開得勝。”

    這話指向性很明顯,不過聽了這話我也實屬好奇,姬無夜不是太子黨的嗎,理應和韓宇是死對頭啊。這會兒在這誇韓宇誇的起勁,該不會是忘吃藥了吧。

    有問題,改天得去問問韓非。

    一邊姬無夜敢說,一邊韓宇也要敢應。果然韓宇到底是不敢應這句稱讚的,於是上前一步開始謙虛:“將軍鎮守王宮,確保君上無憂,勞苦功高,這營救太子和紅蓮公主的首功,那必定是九弟韓非的。我不過是做些細枝末節,怎敢喧賓奪主?”

    韓非站在後頭,見我衝他笑的眉眼彎彎,便也垂着頭淺淺一笑。

    一通商業互吹最終以張開地和稀泥結束,總之人都救回來了,這事兒辦得漂亮,韓王高興,每個人都有賞。

    太子被劫一事終於告一段落,可百越那些人始終還在韓國,這件往事就不能稱得上是真正結束。

    天澤其人本就是個偏執的瘋子,現在又和韓非交易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不難想象,今後他的行動將會變得愈發不受控制。他就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發出他的恐怖。

    而他是永遠不可能成爲流沙的夥伴的,所以我很擔心韓非這步鋌而走險的棋,到最後會如何收場。

    “九哥!”

    韓非見了我臉色也好了不少,拉着我靠近了些就擡手點我眉心,嘆道:“可擔心死我了。”

    我順勢就抱上他的手臂,歪着頭笑:“我也很想你啊。”

    韓非揉了揉我額頭上的頭髮,道:“紅蓮,你不會怪我吧?”

    “怪你什麼?”

    韓非委委屈屈地垂着桃花眼道:“怪我當時選了太子而沒有選你。”

    哦原來是爲了這個事兒啊。

    “當然不會啦。”我晃了晃他的手臂,“你當我是多不懂事呢,你當然要救太子啦,否則指不定他在父王面前說你什麼呢。”

    韓非眸色一沉:“可你……如若你出了事,我會更內疚。”

    我愣了愣。

    韓非對他妹妹可真好啊,好到我這個外人都有些嫉妒了。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睜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韓非忽得就笑了,輕輕掐着我的臉道:“發什麼呆呢?從沒覺得哥哥這麼好過?傻丫頭,我保護你不是應該的麼?”

    事實上沒有什麼應不應該,如若情況實在危急,他放棄我,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他沒有,他從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我。

    “謝謝。”

    韓非笑着看我,突然間問我道:“當真謝我?”

    就在那極爲短暫的幾秒之內,我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於是警惕地望着他:“你……你要幹嘛?”

    韓非笑得賊兮兮:“那就請我去紫蘭軒喝酒吧。”

    “……”滾,我不感謝了。

    乖乖在宮裏呆了幾天,就到了衛莊自作主張與我約好的練劍的日子。

    我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不過一想到我的武力值的確堪憂,見到個鯊齒只能抱着,我就頗爲不情願地去了。

    畢竟這是當年小四的經典劇情,夢開始的地方。

    但爲了避免我的悲劇,我一定要將之發展爲噩夢開始的地方。

    哼,不愧是我。

    不出所料,衛莊將地點定在了冷宮島上的那棵不知名花樹下。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我立過flag要遠離這棵樹的!

    然而直到我踏上那座湖心小島看到那棵樹,我纔將這件事想起來,然而此時離開似乎已經是不大可能了。

    糟了個糕的。

    衛莊已經在等我了。

    他宛如小四那段驚才絕豔的回憶中,紅蓮第一次見他一般,背倚着粗壯的樹幹,眼神慵懶地望着無邊的浩瀚天空。

    那時候我一直在想,紅蓮爲什麼要認識他啊,倘若沒有衛莊,她的一生該是多麼天真無暇。

    如此想着我竟覺得鼻尖微酸,望向他的視線也漸漸模糊。

    我記起紅蓮在出嫁軟轎上的一眼萬年,有一個人緩緩從她轎邊走過,一走就走了許多年,竟生生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中年。

    原以爲他們之間蹉跎的年歲,是永遠彌補不上的遺憾。可現在似乎不一樣了,現在所有一切都是恰到好處,彷彿歲月明眸善睞,得見春山如黛。

    “你在看什麼?”

    視線裏的那個人又逐漸的清晰起來,他緩緩地向我走來,眉眼間帶了幾分少年人獨有的陽光肆意。

    我突然間就笑起來,一眨眼,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淚就順着臉頰滑落。

    衛莊像是被我的反應驚到了,走了兩步停在原地,蹙着眉頭問我:“你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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