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與我想的幾無二致。

    小姑娘叫雲娘,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平日裏常去村邊的小溪中浣紗。

    本也是平靜的日子,可前兩日這新鄭城中有些名氣的紈絝惡霸徐旻之與他的狐朋狗友無事遊蕩,正巧瞧見了荊釵布衣的雲娘。雲娘生得確然是明豔動人,柔軟的光芒打落在她髮絲上,甚至連發尾都落了金黃。

    徐旻之看呆了。

    如此場面看呆了也很正常,只可是我先前提到這徐旻之不僅是個紈絝,還是個惡霸,仗着他爹是姬無夜手下管理新鄭治安的中尉,就在城中橫行霸道欺行霸市——先前我也略有耳聞的。

    見雲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挨千刀的色痞便對雲娘出言調戲。可憐雲娘一個小女子,怎見過如此場面,當即嚇得花容失色扭頭就走。

    結果這徐旻之是作慣了這種惡事,見雲娘不從,當即就吩咐手下綁了她帶回自己家中,要讓她當自己的小娘子。

    我氣得捏碎了一個杯子。

    雲娘被我嚇了一嚇,繼而垂着頭在那扭衣角。

    我吸了口氣才問她:“他將你帶回家之後,做了什麼嗎?”

    說起這個雲孃的眼眶就紅了,一個字都沒說出口就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明白了,從剛纔在街上她跑出來就衣冠不整的模樣,我也能猜到徐旻之到底做了多麼喪盡天良的事。

    我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探手握上她的手腕,道:“雲娘,改日我陪你去官府告他。”

    聽了我的話雲孃的杏眼中便溢滿了驚恐,她將手抽回,一邊拼命搖着頭。

    我知她憂慮什麼,可若她不說出來,徐旻之就永遠無法受到懲罰,他只會更加肆意——因爲無人發聲。

    我最終還是擡手按在雲孃的肩膀上,施了少許的力道,開口道:“雲娘你看着我。”

    少頃,雲娘終於顫抖着擡頭。

    “長得美並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錯的是徐旻之。如果你不站出來指認他,或許將會有更多的人遭受同樣的痛苦,他必須承受應有的懲罰。”

    雲娘她沒有濃妝豔抹,沒有穿着暴露,沒有夜不歸宿,她只是在小溪邊浣紗,她只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憑什麼?

    她還要如何保護自己,才能不被如此傷害?

    “所以雲娘,你不要害怕,律法之所以存在,它終將還你以公正。”

    我氣勢洶洶地走在紫蘭山莊裏。

    小姐姐們都知道我一旦露出如此神情,必然是半分都惹不得的,是以紛紛繞着我走。本是一路通暢,然而卻不想偏有那不怕死的半路殺出,將我的去路攔住。

    他見着我就蹙眉,問道:“去做什麼?”

    我言簡意賅:“去幹徐旻之。”

    “就憑你?”他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徐勤是姬無夜的人,你覺得姬無夜會爲了一個平民之女,放棄他一手栽培的手下?”

    平日裏衛莊這副樣子也就罷了,今日我本就在氣頭上,他的話霎時間便將我點着,我將他瞪了回去:“憑我怎麼了?平民之女又如何?就不該被公正對待麼?你知道他對雲娘做了什麼?

    “你給我聽好了,今天你要是敢攔我的話,我一定把你的頭打爛。”

    說罷氣沖沖地就繞開衛莊。

    看過明星大偵探第六季的我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事情,蓉門童當時的共情還歷歷在目,那句“我是個女孩我希望她如願”也讓我一次次落淚。爲什麼這樣的事總在發生——我只是想替這些女孩兒們問一句,憑什麼。

    如果徐旻之當真是喜歡雲娘,又如何會傷害她——不過是打着喜歡的幌子掩蓋自己的罪惡與欲|望罷了。

    然而衛莊還是攔住了我,當他伸手將我拽回來的那一刻,我覺得他的腦袋今天是不保了。

    不給他開個瓢實在對不起我新鄭小霸王的稱號。

    他仍舊是蹙眉看着我,絲毫沒有快被我打掉頭的擔憂,反而是問我:“你若要告,準備如何告?”

    我頓了頓,甩開他的手:“據實相告。”

    衛莊瞪着我,彷彿在說“平日裏挺聰明的怎麼關鍵時刻腦子就不好用了”,隨後問出了一個十分真實的問題:“他若不認你又該如何?”

    我挑了挑眉。

    這問題像是給暴怒的我潑了盆冷水降溫,快被憤怒衝昏的頭腦終於復又清醒回來,真真實實地思索起衛莊的問題。

    的確,徐旻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顯然是慣犯,且根本不怕被揭穿。一來是因爲幾乎不會有姑娘在被他如此欺辱之後敢於上告,畢竟爲了自己的名聲考慮。二來也是因爲這種事情本就是說不清的,屆時甚至萬一他倒打一耙,說是姑娘們倒貼,獄史也多半會因爲他的家世而傾向於他。

    得抓個現行,讓他不認也得認。

    關於抓現行這件事,我原本當然是提出自己上,畢竟我是計劃的制定者,我才最知道何實行。

    “不行。”

    想也不用想是誰在說話,我衝衛莊白了一眼:“要不你來。”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馬克思說過,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手段同時產生,這話倒的確是不錯的,例如此時我才碰上個難題,這不是解決的方法隨即就送到眼前了。

    想通這一點後我的表情驟變,用不懷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衛莊,像是在看一件滿意的作品。

    衛莊:你要幹什麼?

    紫女不愧是紫女,看着我的眼神就明白了我心所想,於是對衛莊道:“既然你這樣擔心公主殿下,倒不如你替她去。”

    衛莊:?

    我:好樣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衛莊。”我似笑非笑地斜眼看他,“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好了。”

    還未給衛莊開口拒絕的機會,我就和紫女湊在一起探討:“你說得給他畫個什麼樣的妝容才合適?楚楚可憐的?”

    紫□□雅地託着下巴道:“清純無辜些的吧。”

    我一手握拳敲在另一手掌心,當機立斷:“就如此。”

    紫女這會兒又道:“還得問問衛莊願不願意呢。”

    衛莊:這會兒纔想起我?

    禮貌起見,我轉過頭看向衛莊,問道:“你不會不願意吧。”

    話末的尾音是沉下去的,顯然並不是徵求他的意見,反倒像是威脅,意思當然是你必須給我同意。

    衛莊聰明絕頂,自然曉得我的意思,是以眉眼間的褶皺又多了幾分,鯊齒也在劍鞘中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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