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火光點亮了昏暗的洞穴，很快，火上又架起了烤肉架子，肉類的香氣漸漸在半封閉的空間裏瀰漫開來。
“對了，你的衣服。”科羅艾把縫補完的裙子還給了莫莉安。
莫莉安道了聲謝，接了過來，她粗略地翻了一下，之前裙襬裂開的口子被縫得已經看不出曾經開裂過了，袖口的缺口也被用同色系的布料補上去了，更別提領口還被他繡上了個黑不溜秋的小狐狸。
莫莉安用手指摩挲上那隻小狐狸，略粗糙的手感，“繡的是我？”
“算是吧。”科羅艾笑容靦腆，眼神不由飄向別處，“之前那裏破了好幾個洞，然後我就這樣補了一下……”
“哦哦。”莫莉安把裙子疊好，“謝謝，你繡得真好看，我很喜歡。”
賢惠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科羅艾抿起脣，像是不好意思但是又喜歡極了這樣的讚美，輕咳一聲，說，“不用客氣，你喜歡就好。”
他抱着腿，專心致志地往火堆添着乾柴，臉頰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
洞口爬滿了生命力頑強的苔蘚，間或冒出幾朵不知名的小花，湊近了看，倒也顯得生機勃勃的有幾分野趣。不知道是不是哪兒被鑿了個洞，不斷有水珠‘滴答滴答’往下墜落，把那片苔蘚淋得溼漉漉的。
這片森林在失去了陽光後，那點微不足道的暖意溫度也全然消散了。
慢慢的，原本一些在白天看來平平無奇的雜草和野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竟也閃爍起了些斑斕的光彩，有的僅僅是螢火般微弱的光亮，有的卻如閃焰般絢麗，不約而同的在林間的晚風中搖曳着身姿，把這一小片黑暗的地界照亮。
“沙沙——”
一陣強勁了些許的風蕩起了樹葉間的囈語，莫莉安看到那一叢叢矮墩墩的散發着溫潤熒光的小蘑菇在被風吹過後，一片片由粒組成的光團從它們身上飄落，被風托起，像一綢緩緩流動的光河，順着風的方向飄遠。
在蘑菇的孢子們被風吹散後，像是被敲響了伊始的音符，這一方小天地突然‘活’了起來。
翩躚起舞的蝶翼在迥別的光影下不斷變換着冶豔的光彩，忽閃忽閃的螢蟲則是爲其增色的絕佳伴舞，枝頭纏繞的蛇也安靜地吐着信子，光滑的鱗片在月光下隱隱散發着低調的光華。
莫莉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綺麗的景象，在震驚過後，她一直繃緊的神經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真好看。”在她身旁抱着腿的科羅艾小聲地感嘆，像是不敢打擾這副美麗的畫面，僅僅是用的微弱的氣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莫莉安同樣壓抑着自己的嗓音，“我也是。”
之後，兩人就都沒再說話了，直到一隻突然竄過來的兔子打破了眼前的和諧景象。
起舞的蝴蝶倏然間隱入草叢，靈活的蛇鑽入茂密的樹冠，連風都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剛剛的一切又恢復如初。哪怕兩人等待烤肉都熟透了，那些被驚擾的美麗的小東西也沒再顯現。
如果不是身邊的人眼中的驚豔還未散去，莫莉安恍惚間還以爲只是做了個瑰麗的夢。
科羅艾也覺得有些遺憾，但是他還是打起精神，“聽說精靈之森的邊界盛產一種金色的蝴蝶，會在每年的繁衍季，聚集在花開得最盛的山谷，然後月光下起舞求偶，是柯瑞爾大陸最負盛名的奇景。”
“我們以後也去看看吧？”科羅艾期待地看向她。
莫莉安想說或許那時候自己可能都不在這個世界了沒法去看，但是當她看到科羅艾那直白的不加掩飾的憧憬和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讓這澄澈的目光沾染上失望的色彩。
只是她實在也無法對他承諾什麼，只好含糊搪塞道：“看情況吧。”
沒有得到直接的迴應，科羅艾也沒多想，神色堅定地說：“只要我們想，總有一天會看到的。”
莫莉安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把烤好的肉給他，“喫吧。”
“謝謝。”他笑着接過，吹了吹，“不過你做的烤肉真的好好喫啊，是我喫過最好喫的。”
雖然他好像也沒喫過什麼好東西，但他就是覺得以後也不會喫到比這更好喫的烤肉了。
“做的多了，所以味道就還可以。”莫莉安沒生出什麼被誇獎後類似於自豪的情緒，只是陳述事實一般的平靜，“一開始也做得很難喫的。”
科羅艾嚼着肉口齒不清：“嗯？是嗎？”
“對啊，我一開始很不會控制火候，烤出來的肉經常有的部分都黑了，有的部分卻還不熟”
可能是之前看到過那樣美麗的風景讓她心情好上不少，她突然也興起了那麼一點表達欲：“黑了的部分喫起來苦苦的，有些地方還焦掉了，口感很差，我喫着經常吐，半生不熟的也是黏糊糊的我經常喫不下後來，我就乾脆直接喫生的了。”
“生的！”科羅艾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其實獸人喫生食也很常見，他有時餓得等不及了也會直接啃生肉，但是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莫莉安喫生食。
哪怕肚子叫得再響，她也只會啃乾糧墊肚子，肉類則是一定要弄熟了喫。
他還以爲是她本人有這方面的講究所以不喫生肉，卻沒想到她曾經也喫過。
“要被餓死了，就不會在意喫的是不是生的了。”她垂下眼簾往火堆裏填了把柴。纖長的睫翼在眼眶投下一小片陰翳，讓科羅艾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只是他直覺她的心緒並不像她波瀾不驚的言語那般平靜。
半晌，莫莉安才重新轉頭問他，“你喫飽了嗎？”
科羅艾愣了一下，隨即連連點頭，“喫飽了。”
“那你先睡會兒吧，我還不困，先守夜。”
科羅艾只思考了一瞬，便答應下來，“好，那我守下半夜，要是我沒醒，你記得叫醒我。”
莫莉安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注意力還集中在架子上重新烤上的肉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然入睡的科羅艾傳出了規律的小呼嚕，她烤的肉也熟得剛好。
她取下烤肉，慢慢品嚐起來，意識也慢慢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