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他十分意外。
而這乞丐卻沒有再說什麼，傻笑着迎上了方沐的眼神。
混亂的思維和眼神的清澈都不是裝出來的，哪怕方沐手中染血，卻也擋不住他想要走過來的衝動。
就像流浪貓狗，對收留了它們的人表現出親近和依賴。
“嗯......”方沐琢磨了一下：“應該也是一位讀書人，受了屢試不中的衝擊，最終導致瘋傻。”
這種情況在大昭一朝，並不算罕見。
讀書這條路，是絕大多數人出人頭地的唯一選擇。
“先別過來。”方沐揮手阻止道：“幫我將這些人都捆起來。”
他雖然通過神魂修爲影響了這些人的神智，但卻做不到攪碎他們的神魂，若是不管他們，最多天亮之後，就會全部恢復清醒，當然了，他們的神魂被一番摧殘，就算醒了也是瘋癲之人。
但說到全部殺掉......
“如果在你死我活的戰鬥中還好說，現在這樣讓我挨個去殺，也的確下不去手。”方沐搖頭道。
他雖然沒有什麼負罪感，但畢竟也不是嗜殺之人。
話音落下，他緩步走了過來，用這些人的腰帶將手腳捆起，然後連在一處。
乞丐也有樣學樣，捆了十幾個人。
直到全都做完之後，不包含任何情緒，衝方沐笑了笑。
“如果沒有你，我恐怕要忙到天亮了。”方沐看了眼青白的天色，低聲說道。
乞丐不知聽懂沒聽懂，仍舊在笑。
“休息會吧，天亮我把他們都帶走。”方沐說道。
在路邊找了個臺階坐下，閉目養神。
但他其實並不睏倦。
一方面是神魂之力凝實，另一方面是武道境界突破，可以更好的孕養神魂。
而這種感覺更加印證了方沐之前的想法。
“武道和陽神之道不但在實用性上互補，修煉之時也大有裨益，強大的體魄可以承載強大的神魂，那些不修煉陽神，走文道的學子儒生們，有一副強壯的體魄也能讓精力充足，他們現在的路走的有點偏。”方沐心中思索着。
“或許也是精力有限。”
方沐隨口說完，也不管其他，抓緊時間沉心體悟武道境界提升帶來的感受。
神魂強大，感覺更加明顯，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肌肉。
這不是通過肉眼觀察，而是通過感覺，是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其妙狀態。
“神魂和肉身，是魂和魄的關係，魄就像是一個容器，現在我可以看清這個容器的模樣，不過這個容器絕沒有這麼簡單。”
方沐心中暗想。
“這個說法還是有些粗暴，達到煉肉境界之後，才能察覺到肉身更深層次蘊含的一切，而武道的深奧之處，便是在於武者對肉身的探索，武道是一條不遜於陽神之道的大道！”
方沐心中升起一陣感悟，隨之而來的，是他可以對全身肌肉進行更加精細的掌控。
加上他見過那些人體結構圖，對各種肌肉組織的瞭解更是超越這個時代，可以說他對身體的掌控能力，不弱於世間的任何一位武者。
“肱二頭肌......”
隨着方沐的念頭轉動，肱二頭肌開始收縮，跳動，鼓脹。
“股四頭肌......”
又一塊肌肉鼓脹起來，不斷跳動。
衣服不斷的被撐起，緊繃，在要撕裂的時候復原。
方沐沉浸在這種感覺之中，可若是從外面看去，就好像他的衣服裏鑽進了一隻老鼠，正在不斷的亂竄。
時間不斷溜走，天逐漸亮了起來，直到太陽完全升起。
方沐的強大的神魂察覺到了嘉虞縣城從沉睡中甦醒。
只是比平時要晚上許多。
而被他捆綁起來的這些人，也都快要甦醒。
“差不多了。”方沐說着睜開雙眼。
站起身來，在地上輕輕跳了兩下。
明明沒用多大力，淨彈跳就已經達到了半人高。
“嗯，剛纔控制肌肉收縮，其實也是一種鍛鍊，若是有一些時間，我的武道境界就可以再度突破了。”方沐沉聲道。
對於武道的修行，他的看法有了些改變。
“但武道深奧，窮極一生也未必能夠探究清楚，還是彌補陽神修煉前期的短板爲主。”方沐心中權衡。
另外一隻手抓着捆綁那些黑衣人的腰帶打結處，邁開步子走起來，這些人就在地上拖行。
拖行如此多的人，換作以往方沐是萬萬做不到的，但現在卻輕而易舉。
飛快來到縣衙門口。
往常這個時候，門口應該站着衙役了，但今天卻空空蕩蕩，大門緊閉。
方沐鬆開手，剛準備上去叫門的時候，大門打開，兩名衙役打着哈欠從裏面走了出來。
“起晚了，你也不叫我一聲。”
“我怎麼叫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兩人揉着眼睛嘴裏不停的嘟囔。
“二位。”方沐喊了一聲。
兩人看了過來。
“原來是方大公子，您有......”
衙役滿臉堆笑，昨晚他們也分到了酒，美美的喝了一頓，對方沐十分感激，所以十分客氣，但是一邊說着話，眼角餘光卻看見了地上堆着一羣人。
有兩個沾滿鮮血，顯然是死透了。
“什麼情況！”
他們倒不怕，就是這場面有些罕見。
“沒什麼。”方沐無所謂的擺擺手：“妖魔同黨，昨晚襲殺方某，但領頭的被我殺了，剩下的這些還是活口，送給林大人審問。”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就轉身走了回去。
“麻煩二位擡進去了。”
二人對視一眼。
又是妖魔。
而且人數衆多，悄悄進了縣城，夜晚襲殺本縣學子。
這......
“快去稟告大人！”
驚嚇立刻驅散了睡意。
一人飛快跑了進去，甚至直接闖進了後堂，敲響了林回臥房的門。
“何事？”林回的聲音有些無精打采。
衙役將事情說完，屋中沉默片刻之後，立刻響起一聲怒吼。
“大膽！”
“立刻升堂！”
縣衙大堂。
“喚醒他們。”
但這些人醒來，一個個都癡癡傻傻的。
“風！”
“好大的風！”
“大的嚇人......”
來來回回都是這麼幾句話，一羣人中沒一個清醒的。
“可惡！”
“來人，把這些人都給我帶到城外，殺了！”
林回大手一揮。
但殺了這些人，他心中的憤怒卻還是沒有減弱。
甚至更加強烈。
又是妖魔，而且襲殺的目標還是方沐，而我身爲縣令，又是事後得知！
林迴心中琢磨着，恨得牙根緊咬。
“大人。”尹勝在一邊低聲道：“雖然妖魔人人得以誅之，但人數衆多，您是不是先上報再做決斷？”
“還報個屁！先斬後奏！”林回眼睛一瞪，直截了當道：“從現在開始，妖魔我看見一個殺一個！”
如果是之前，方沐還是那個學子，林回可以按規矩辦事，但現在方沐拿出釀酒之法，福澤嘉虞縣，這樣一位仁愛的學子，怎能可能坐視他出現意外？
尹勝頓了頓，似乎還想再勸。
和兩邊在站立的衙役，卻直接動作起來。
林回臉上煞氣騰騰，強行壓制下來，才提筆寫了一封信。
把信件放入信封之中，封好之後，在信封上又寫下了一行小字。
“州牧大人親啓！”
林回將信件往前一推，吩咐道：“告訴驛館，這封信要加急送到！”
“是。”尹勝答應道。
“吩咐下去，從後宅調十名婢女，再從護衛中選擇十人，送到方公子府上。”林回繼續吩咐道。
“是。”尹勝深吸一口氣，答應下來。
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但心中卻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徘徊。
“方沐，你身負才華，享受林回大人愛護，甚至直接向州牧大人上書，的確是難得的人才，卻偏偏恃寵而驕，完全不懂恭順二字，專門和我屏蘭書院過不去，難道你真的認爲書院是誰都可以小瞧的嗎？”
尹勝心中琢磨着。
抱起一大堆信件，將林回親手寫下的信件混入其中，全都抱起來之後，纔不緊不慢的走向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