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8章 小樓
    從屋裏出來,挨着屋檐兩遍延伸出的兩條相反小路各有一人背影,天黑薄霧,我沒法分辨出哪個纔是晏潯。

    我這個人間歇性磨嘰,想問一聲哪個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叫殿下還是義兄,方纔背後討論人家親爹被撞破,這會兒怕他正上火。

    我想了想,放棄了那個垂頭喪氣的,朝另一個背影更威風的去了,跟了一會兒發現前頭的人一閃身進了湘妃竹叢裏,我才發覺不對勁。

    晏瀟在自己府裏,總不能不走尋常路到像個刺客吧。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湘妃竹深處的一團黑暗,身後傳來了晏瀟的聲音:“你到哪兒去。”

    我只循着聲音回頭看晏潯一眼的功夫,一個手影在我眼前劃過,落在我嘴上的同時人也被人扣住。

    判斷失誤,原來那個垂頭喪氣的纔是晏潯。

    我瞬間使不上力氣,被人拖着往那片湘妃竹叢裏去,竹子盡頭連接的是夾道,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拼命抓住目光所及處最大的竹子,可惜最壯的竹子也才手指粗細,不堪重負立刻斷了。晏瀟也朝我跑過來。

    他就算跑過來也沒用,根據已知信息推測,我並不覺得他是個文武雙全的王爺。

    皇室就這般,但凡會點三腳貓功夫,都會吹精通武術,如果沒聽到此番傳言,大概就是真的不會。

    一聲鬼魅邪性的聲音在高處響起,“豎子莫動。”

    這聲音雌雄莫辨,束縛我的力氣頓減,我被帶着朝身後倒去,中途被晏潯拉住手拽到了他那邊。

    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我住平衡沒有跌進他懷裏,否則太難爲情了。

    我連忙擡頭朝上方看去,牆上站着個身量纖纖的男子,一身紫色,頭冠非常奇怪,兩個月牙半弧相連,連接點鑲着個什麼東西,大概是個寶石,兩邊各墜着個布條。

    我自然的聯想到了無常鬼,細看他頭上的兩個相連的月牙,又覺得像個屁股剪影。

    我方纔的恐懼已經因爲自己千奇百怪的聯想能力而消退了大半。

    “你笑什麼?”晏潯問我。

    我說:“我沒笑啊。”

    晏潯說:“你剛纔抖了一下。”

    “噢。”我沒再多說,我總不能跟他說,你看牆上那個人爲什麼腦袋上有個…

    說法的功夫,夾道那邊跳下來幾個護衛,非常利落的把人給拖走了。

    我在擡頭看過去,牆上那個紫色衣服的“無常”剛好冷哼一聲轉身跳了下去。

    大概是我沒有表現出害怕,又或者晏潯本就不是什麼貼心的人設,他把我往前推了一點,我疑惑:“嗯?”

    “你走前面。”他說。

    方纔的一切好像都不需要解釋,我就走在前面,聽着他跟我說“槐樹那邊”或者“月門”等簡短的命令,然後轉彎。

    偶爾會停下來問他:“什麼是青籮?”

    他就乾脆走在我前面,手很自然的背到後面,我不知道什麼意思,總不能是給我牽吧。

    他看我沒什麼反應收回了手,從一旁的垂柳上折下來一根柳條又嘟囔一句不吉利,從地上撿起一根不乾淨的木枝背到身後。

    他說:“牽着,這下可以了吧。”

    我牽上去,跟着他爬上小樓。

    我站在樓梯盡頭,看着他丟掉木枝站在欄杆處望着遠方。

    我說:“孤男寡女,不好吧。”

    他沒回頭也沒說話。

    “抱歉。”我爲我不合時宜的冒犯道歉,然後走上最後一節臺階,走到欄杆處跟他保持一個目光所及卻又很防備的距離。

    “你那塊免死令牌可是我母親予你的?”他問我。

    我印象裏是那個叫辰大人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老頭給我的,他管人命數,言談中還跟無常鬼有些交集,語氣又很傲慢。

    我判斷不出那老頭是編在地府還是天上,亂七八糟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地府和天上之分。

    我說是吧。

    他似乎沒想到這令牌我還有兩塊,他想不到我也不會主動提。

    我不相信這裏任何人,我很謹慎,或者說難聽點我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對廂月也有所保留。

    孤身一人在異鄉我必得自保,我知道沒人會對此怪我什麼。

    晏潯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很不規矩的舉動,但我人在屋檐下,身在危樓中,也沒什麼抗議的資本。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問我,語氣平平。

    我坦白:“我不知道。”

    欄杆上的爬藤小花香氣馥郁,竟然從地面長到了如此高度,生命力何止頑強。

    “你總得與我坦白些什麼纔行,你說呢?”晏潯一副退讓的姿態,語氣淡淡的咄咄逼人。

    我坦白了啊,我一直很誠實,即便不想回答也是打太極,從沒騙過他。

    我想了想:“宮中我見到了一個人,珺太嬪。”

    晏潯眼睛微微眯起來,他說話慣常音很低,語速也不急不緩,眼下夜深,四下又無人,徒讓人毛骨悚然。他說:“她不是歿了麼?”

    我想起來了剛纔牆上那個帽子戴布條很像無常鬼的那個人,下意識摸了摸胳膊,聲音不可控的抖了一下:“你別嚇我。”

    “莫要害怕。”他微微動了一下腳步最終還是停在原地:“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既見過就是沒死,這世上沒有鬼神作惡,只有凡人作妖。”

    我說:“剛纔牆上那個人也很像無常鬼,你們這地方太邪氣,我豈能不怕?”

    晏潯好像笑了,我沒太看清。他說:“方纔是我的心腹,保護我安全的。”

    我想起來我剛纔背後說晏潯他爹的風流往事,晏潯本該還氣着纔是,現在怎麼又笑了。

    完了,我就說這地方邪氣,晏潯該不會是什麼東西變得吧。

    “你在想些什麼?”晏潯看出來了我眼神裏的飄忽,他招了招手,一個什麼東西落在了我身後的欄杆上,年久失修的欄杆發出嘎吱聲。

    我好像聽見晏潯微微嘆息,又好像聽錯了。

    我尋聲回頭,還沒徹底轉過去就被那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嚇了一跳,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竄進晏潯懷裏了。

    我發誓只是單純的害怕,我絲毫不懷疑如果我潛意識裏覺得高處安全,我現在必定騎在他脖子上。

    我只是本能的找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

    你完了,古慎言,我在心裏想着。

    身後的人笑起來,抱着手臂坐在欄杆上,單是這個動作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考驗平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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