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9章 遲暮
    最終我只是猶猶豫豫的說:“這不好吧。”

    晏潯沒接話,我遲遲的擺正了我的位置,在他的視角,是我冒犯老王爺在先,或許他在給我懺悔的機會。

    但他沉默着,我倒不好貿然開口。

    猶豫再三,他問我:“你想說什麼便說。”

    大概就是在給我機會認錯了,我抓住機會:“方纔我對先王爺有所冒犯,天可憐見三姑娘處境可憐,姜嬤嬤未免刻薄。”

    說着說着又成了我告狀似的,我強行收回話頭:“到底是我失言,給先王爺賠個不是吧。”

    晏潯沒說話,背對着我望天。我尋思着是不是我太沒誠意了,心一橫跪在地上朝着前方磕了個頭。

    我開始順口胡謅:“晚輩失言,對先王爺有所冒犯。斯人已逝,磕頭致歉,不求原諒但求心安。若王爺在天有靈,降到雷小懲大…”

    咔嚓。

    我嚇得愣在原地,心和太陽穴都突突的跳。

    雷聲尾音剛落,同時晏潯仰天長笑起來,好一會兒他笑聲停了,問我:“怕了?”

    我還有點恍惚,嘴沒把門直接說:“邪門了。”

    “巧合罷了。”晏潯好像在嘆息,我本來以爲他在嘆息他父親母親,結果他極不在意的對我說:“天亮前,我回去把那沙彌提出來。”

    我贊同:“廂月會感念你的。”

    晏潯說:“你還敢拿他與廂月相提並論。”

    這也算相提並論嗎,好吧,我知道晏潯的處境,他身處瞬息萬變的朝局,對一言一字都是敏感。

    他問我:“你縱容廂月私會時,可有想過她前程,可有想過潯王府榮耀,可有想過我這個義兄?”

    我沒功夫想那麼多,什麼前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算前程?什麼榮耀,貞節牌坊什麼時候算榮耀了。

    可笑。

    我說:“比起這些看不見的,不如她活的高興來的實在。”

    “貪圖一時之樂,然後呢?”晏潯問我。

    我答不上來,出神片刻,再反應過來就是晏潯背對我臉側到一旁,嘴巴張張合合,他說:“縱容與捧殺,你是何居心?”

    我背脊發涼,哆哆嗦嗦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說了心裏話:“我既眼見着發生,必然料到有今日,事已至此,隨你處置。”

    反正我還有兩塊令牌,玩完就玩完。

    晏潯把喜怒不形於色運用到了極致,他說:“你自覺沒錯?”

    “何錯之有?”我問他。

    我想到了我維護三姑娘時對嬤嬤說的那些話,晏潯轉過身面對我,他也有一瞬間出神。

    我覺得他似乎也想到了剛纔我說的那些話,眼前的要是晏瀟就好了,不管我說什麼晏瀟都覺得有理。

    還會覺得我說到他心裏去了。

    情感上晏瀟是個空殼白紙,從前做宗室子時就是無人搭理的透明人,一朝成了皇帝聽的更是有針對性的廢話。

    所以我說什麼他都覺得愛聽。

    但晏潯不一樣,他什麼都聽過什麼都見過,我說什麼他都要試着參破更深層次的含義,即便根本就沒有。

    宿莽回來了,“殿下,宗姬說胡話了,太醫說人再哭下去只會病更重。”

    晏潯踏着樓梯步伐很快,我比他更快,超過他後發覺他有一瞬間停滯,我憑着印象往回趕。

    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牆上有人咳嗽了一下,我擡頭看過去,宿莽坐在上面朝我指了個方向。

    我朝他飛快行了個禮,朝那邊跑過去,果然找到了。

    晏潯隔着屏風跟廂月說話,我扒拉開屏風走進去握着廂月的手。

    廂月看見我眼神清明瞭不少,她說:“兄長答應了救悟遲,我曾交代過悟遲,進了獄除了我本人前去,別跟任何人走。”

    我說:“你現在路都走不了,如何去?”

    廂月說:“所以拜託姐姐,隨哥哥走一趟。”

    我說好。

    這事只能趁着夜深,沒人會管一個小沙彌的去留,這件事中太妃唯一能拿捏的就只是潯王府。

    廂月不在了,留着小沙彌也沒用。

    潯王府想帶走也不難,我坐在轎子裏,晏潯騎馬,宿莽趕馬車,快馬加鞭的往宮裏去。

    進了大獄第一眼就見到了刁難過我的獄卒,我說:“喲,還沒換班呢?”

    獄卒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後頭進來的宿莽,晏潯等在暗處並沒有進來。

    我回頭說:“宿莽大哥,替我打他一頓。”

    宿莽說好嘞,從獄卒腰上拿下來一串鑰匙扔給我,我沒管後頭的鬼哭狼嚎,走進去找到那間牢房。

    “悟遲師傅,潯王府來人救你了。”我一邊叫着乾草堆上的悟遲,一邊嘗試開鎖,一把一把試下去,遲遲打不開。

    從我耳側伸過來一隻手奪走了鑰匙串,我本來以爲是宿莽,不過細想宿莽再妖氣好像也沒有這樣纖細的手腕。

    我愣愣的回頭,晏只很悠然的朝我挑眉:“嗯哼?”

    她這個詞毫無疑問是跟我學的,這件事她只是稍微知道,當時她就覺得不妥,是我跟她強調這是廂月自己的事,千金難買她樂意。

    晏只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性格,她跟宗室親戚都沒那麼親,一直有意疏離在這混亂的關係網之外。

    莫名有點愧疚,雖然超前的觀念和理智告訴我我沒錯,可真正倒黴的是牀榻上病着的廂月,和眼前生死未卜的悟遲師傅。

    愧怍是真的。

    晏只利索的打開了鎖,拉開門讓我進去,我把悟遲翻過來。

    “你義兄的心腹呢?讓他來背。”晏只負手站立在門外,沒有打算進來的意思。

    她又說:“你別哭。”

    我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她說她看到我不停的眨眼了,她想哭的時候就不停的眨眼。

    我暗自驚訝,我所認識人中最頑強的晏只,居然也有想哭的時候。

    也是,人皆□□凡胎。

    宿莽過來了卻不肯背,我有點怕他,一個看着桀驁不馴的高手,晏潯好厲害居然能讓這般特別的人爲他所用。

    我以退爲進,“好吧,我來背。你們總可以幫忙扶一下,把他放我背上吧?”

    晏只和宿莽互看了一眼,一同走進來,倆人一左一右把悟遲架起來,我不知道晏只那個動作怎麼做的,直接把人背到了宿莽背上。

    宿莽嘁了一聲,意外好脾氣的揹着人往外走。

    晏潯等在外面,我也不敢花太多時間和晏只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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