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16章 是夜
    晏瀟好些日子沒來別院,晏只說晏瀟近些日子必須謹言慎行,因爲晏潯和晏洺正在忙着讓呂太尉站隊。

    太尉一職權勢巨大,晏潯和晏洺近些日子過得很喫力,聽說晏潯還熬病了,依舊不得空閒。

    呂太尉也很爲難,晏只說呂太尉沒什麼冒險意圖,只是押穩。

    呂太尉不站隊便算作站了太妃那一邊,他和太妃的父親吏部尚書周蘆之算連襟,周蘆之娶了呂太尉妻子的堂妹。

    但太妃沒有兒子,即位的又是宗室子晏瀟,晏洺和晏潯在側虎視眈眈,呂太尉也知晏瀟根本不仰仗他們。

    他有心改押,但礙於太妃的父親周蘆之妻子和自己妻子的這層關係,若是站了晏潯,親戚就算斷了。

    晏只沒跟我細說,即便她不說我也明白,呂太尉的投誠只會是把女兒呂酥幼嫁給晏瀟。

    可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第一次去順天寺時就在路上打定主意,上香時要祈禱,不要讓我嫁給這個時代的人。

    陰差陽錯廂月和當時的和尚悟遲邂逅,我也將要祈禱的事忘之腦後。

    我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晏瀟的,我想不明白,最終只好把這歸結於這裏的人已經把下線拉低,顯得晏瀟那麼不一樣。

    晏只說:“櫛兒,你在想什麼?”

    不知從何開始,晏只也像晏瀟一樣叫我櫛兒了,也不常叫,偶爾也叫我名字,全名全姓的叫我古慎言。

    我說我在想今晚喫什麼。

    晏只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麼,但她很注意界限,只是說,“那你喫些甜蜜的吧,蜂蜜酥雞和糖水丸子就不錯,否則你…”

    否則我就太苦了,我懂她的意思。但是晏瀟對我而言也沒那麼必不可少,即便沒有呂酥幼,我也未必會跟他在一起。

    我對愛情遠沒有廂月那樣上頭。

    我說好的,晚上我喝一罐蜜再睡好了。

    晚膳喫完我在別院外深處的園子裏喂蚊子,這是我偶爾一次針對蚊蟲開放的慈善活動,在樹叢裏踱步。

    不知道蚊蟲能不能感覺到,今日份血包格外鬱悶,會不會影響口感呢,我胡亂的想着。

    走着走着我就被推了個踉蹌,往前跑了幾步試圖找尋平衡,最終還是失敗摔在了軟泥土上。

    我翻了個身坐在地上看見面前得逞笑着的晏瀟,他站的很值,笑起來肩膀一顫一顫的往前塌,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笑駝背了。

    我說:“你有什麼毛病?”

    說完才覺得有點發訕,或許我眼前這個皇帝有從傀儡走向實權的潛質呢,前提得是晏潯突然對皇位沒興趣了。

    晏瀟嘴角還帶笑,他肯定不知道我在心裏刻薄的想着什麼。

    他說:“你不知道嗎?我才叫了你好久,你都聽不見。”

    我從他問我不知道嗎那句就開始我走神,從晏只告訴我晏潯有可能娶呂酥幼開始我思維就像一瓶高濃度酒精,摔碎了,發散了。

    晏瀟絕對想不到,我在這一瞬間思維跳躍的有多快。

    我在想,我是喜歡晏瀟的嗎?喜歡不該是盲目的嗎?爲什麼我還是能那麼清晰的看見他的缺點,爲什麼我還是偶爾會…厭惡他。

    那我不喜歡他嗎?如果我不喜歡他爲什麼觀察他那麼仔細,爲什麼我明知他缺點還是期待他,爲什麼偶爾厭惡他的同時還在意他。

    我沒得出是否喜歡他的結論,得出來了個無關緊要但還算合理的:他或許優點大於缺點吧。

    比起初見時,現在的晏瀟好像改變了很多,細想又覺得沒變,只不過我們更熟了,他願意向我袒-露的多了。

    他站在那裏,我看向他時被他頸側正落夕陽閃了眼睛,他往前一步遮住夕陽,把我籠罩在他的陰影裏。

    他朝我伸出手:“你長在地上了。”

    “我又不是蒲公英,豈能落在哪兒就在哪兒生根發芽。”我手撐在地上打算自己起來,他看出了我的意圖,又上前一步攙住我臂彎把我扶起來。

    “你不是蒲公英。”晏潯說:“你是蒼耳,蒼耳你見過吧,周身長刺的種子。”

    我心裏亂七八糟的,往前走了一會兒坐在了光滑平整的大石頭上,僅此一塊,任憑晏瀟是皇帝,他也只好在我旁邊站着。

    若缺來找我,正巧看見這一幕,她目光在我和晏瀟身上跑了兩圈,在晏瀟發現她前轉身悄悄跑了。

    我有點得意,這就是狐假虎威的快樂吧。凡人是很難不沉醉於權利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儘量不去靠近它,比面被它吞噬。

    “蒼耳有尖刺,外殼也堅硬,也許蒼耳落地發芽生根都要慢於蒲公英,故而我說你是蒼耳。”他把我肩膀的蚊子用手撣走,問我:“你笑什麼?”

    原來我笑了。

    我沒問,竟然是他主動說起的:“你義兄病了。”

    我以爲他要引出晏潯和晏洺在謀劃讓他娶太尉之女呂酥幼的事,我便接了一句:“聽人提起過。”

    “啊?”晏瀟低頭看我。

    我說:“你有可能娶親了。”

    晏瀟皺眉:“我的意思是,誰?”

    我看着他:“人家姑娘名聲貴重,即便潯王賢王勢在必得,塵埃落定前也是別提姓名爲…”

    晏瀟打斷我:“我的意思是,誰同你說的?”

    我竟然覺得我輸了,不是輸給呂酥幼,而是輸給晏瀟,他只是反問,我就下意識的說向了我在意的地方。

    我以爲我滴水不漏,我是滴水不漏的吧。

    晏瀟說:“晏只同你說的?她竟什麼都說給你了。這都沒撇的事,她當呂酥幼是什麼人,是太尉的女兒,我哪入的了太尉的眼。”

    我微微擡着頭看向天空,日頭沉沒于山頭,餘暉浸染天河。

    我看雲朵匯聚又分層。晏瀟問我看什麼。

    我好像回答他了。

    “雲?”他似有所不解,放低上身,弓着腰和我視覺高度平齊,頭就在我肩側,一個昭然若揭的距離。

    但總歸沒碰到我,我也不曾說什麼。

    晏瀟偏過頭,他目光炯然聚在我散漫的餘光裏,他問我:“這雲有何看頭?”

    我說:“你細看。”

    “我細看。”

    “你不要看一片,你只看一朵。”

    “可這天上所有,都在我眼睛裏。”他收回目光又看我。

    我說:“其他的都放在餘光裏,只注視一朵。”

    他又微仰頭看向天空,問我:“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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