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27章 一時迷途
    方纔吵嚷,許多前院的男人都來了,也只不過勸幾句,或護着自家女眷。

    他們也不好真去攔,一來男女有別,二來爭執的兩方是太尉府呂家家僕和吏部尚書周蘆之嫡兒媳,周家還有位宮中太妃。

    兩方誰都得罪不起,拉架總是有失偏頗,所以都不敢輕易說話。

    現在晏潯說話了,其他人都鬆了口氣,這種高門貴戶的熱鬧也不是那麼好看的。

    若缺把我擋在身後,幾個夫人拉我過去,平易近人的安慰我,跟剛纔明嘲暗諷時宛若兩人。

    晏潯與周家媳婦說:“既是家事就等宴席喫完了關起門來解決,孤不管你們家事,但這婆子險些撞上家妹,家妹在別院嬌生慣養,才帶出來見人就被衝撞,若是嚇着…”

    周家媳婦巧笑嫣然,精明強幹還能穩住,她說:“是是是,也是臣婦氣急了,一會兒回了呂家姨母好好處置這婆子,惹氣我不說,竟敢衝撞王府宗姬。”

    晏潯說:“那這事後頭就仰仗周家少夫人了。”

    周家媳婦熱絡的說:“何談仰仗,殿下折煞臣婦了,好生惶恐。”

    晏潯回頭朝我招手:“言兒,來這兒。”

    我懷疑他故意整我,這麼一發話所有人都看向我,我頓時覺得自己這身衣服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好像每個人都在笑我強裝。

    朝他走去時,我忽然看見人羣后面那一抹墨色身影,晏瀟在我看向他時偏過頭去看廊柱。

    我走過去,晏潯用不掩飾的音量問我:“臉色這樣差?嚇到了?”

    我說:“我後悔了,你別給我出頭了。”

    晏潯低聲問:“因爲他來了?”

    晏潯沒說他是誰,但我和晏潯彼此都知道“他”是誰,也確信對方知道。

    他頭低下,眼睛看着我。我覺得他很失望,他恨鐵不成鋼。

    我說:“太過了,我現下只想找個地洞躲進去。”

    “那你這身衣服穿了是要給誰看的?”晏潯要回頭去看,我拽住晏潯袖子:“別,別回頭看他。”

    晏潯問我:“不是嗎?”

    我覺得晏潯在生氣,緣由不知所起,但就是在發怒。

    我說:“給瞧不起我的人看的,他們說我夕女就是夕女,我偏要給他們看看夕女的上限。”

    衆人一旁看着我和晏潯耳語,晏潯方纔瞬間燃起的氣焰正在一點點熄滅,他說:“我知道了。”

    晏潯回頭對周家媳婦說:“家妹鮮少被孤帶出門,難免有發怯的時候,勞周家嫂子照顧一二,孤明白,有人看輕她。”

    周家媳婦笑說:“殿下客氣,宗姬生的好,反倒是臣婦見其氣派,不敢上前招呼呢。”

    晏潯回頭摸了摸我頭上朱翠,又說:“這衣裳是孤王母親從前穿過的,母親曾囑咐我,把這衣裳給家中女兒出嫁前穿一次,也不枉繡工廢的功夫。”

    “嘉懿王妃向來疼愛子女。”後頭有年長的夫人轉着菩提手串,唸了句佛。

    晏潯朝她微微點頭致意,又說:“家中子嗣單薄,孤另兩個妹妹嫁的早,近日想起這一茬兒,叫人把衣裳找來給家中所剩唯一的宗姬穿,也算沒有辜負母親心意。”

    周家媳婦人好聰明,立刻說:“殿下放心,任誰也不喜那眼珠子長在額頂的,若是真有,臣婦既在此,也不會叫宗姬聽去了不乾淨的話。”

    晏潯點頭:“有勞了。”

    我又看向後頭一眼,晏瀟已經走了,留下一個背影,很快連背影都消失在拐角。

    我懊惱於剛纔突然襲來的慌張,恨我自己心意不堅決,現在晏潯定會覺得我是個棒槌。

    周家媳婦喊我:“言姑娘過來說話。”

    我還木在原地沒動,晏潯笑了,我沒來得及問他笑什麼,他就擡起了手,我看見他及手腕處垂下來的寬廣衣袖,上面正墜着我的手。

    我鬆開手慢慢把我收回來,心裏祈禱別人不要看見,晏潯手還擡着,衣袖上已經被我攥出痕跡。

    我完了。

    晏潯把手垂下,輕聲跟我說:“去吧,沒人再敢欺負你。”

    誰欺負我了呢,追及源頭,還是我對封建社會過敏。

    我跟着周家媳婦回屋,一步三回頭去看晏潯,周家媳婦叫我看路別跌跟頭時我才驚覺自己的行爲。

    坐在屋裏喝着不知滋味的茶,知道晏潯和周家媳婦的話隱隱有些門道,但也來不及細想,無非是兩方態度試探。

    反倒是我和晏潯那段對話在腦子裏不斷閃回,循環播放,我總是在想到自己抓他袖子時驚的冷顫。

    如此兩三次,周家媳婦問我:“言妹兒冷了?丫頭,把斗篷給你家姑娘披上。”

    若缺展開斗篷,上頭的珠寶翡翠亮的我眼花,我說不用了不冷。

    太尉夫人從外面安撫了一圈才姍姍來遲,一來見到我就臉色不好,任她也掩飾不住眼裏的詫異。

    她跟旁人說話時,刻意稍微提高音量讓我聽見幾個意有所指的詞,驢蒙虎皮和虛張聲勢類似的。

    方纔那小姐又來刻薄我,湊近我說:“你猜太尉夫人呂蒙虎皮說誰的?”

    我說姑娘你放心,反正不是說你的,她連你是誰怕是都不知道。

    我和周家媳婦說出去轉轉,她讓我儘快回來,一會兒入席時她等着我。

    我道了謝跟若缺出去,剛纔看見宿莽在門檐上來着,出去繞了一段果然看見他。

    他說:“你氣殿下做什麼。”

    我說:“我沒故意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本身就很氣人。”

    他說起我方纔告訴晏潯,石獅子是被偷走的,下了晏潯的面子。

    我笑出聲:“殿下好像沒生氣吧。”

    “我知道殿下沒生氣。”宿莽把手裏撕了半天的花瓣都扔下來,他說:“他沒對你生氣,但會給我臉色看。”

    我說殿下不是這樣的人吧。

    宿莽冷笑:“我還以爲你多機靈。”

    “你就是以爲我機靈。”我說:“你一邊一邊強調我沒那麼機靈,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心裏覺得我聰明,你嫉妒,你怕殿下看重我超過你,所以你整天盯着我,挑我小毛病。”

    宿莽笑的更大聲,嘴巴在笑眼睛沒在笑,他說:“知道殿下爲什麼會給我臉色嗎?”

    我問爲什麼。

    他說:“你故意讓殿下下不來臺,殿下又拿你沒辦法,而這些都被我聽到了,故而殿下會對目睹他出糗的我惱火。”

    我說:“那你就不要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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