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33章 婦人
    我默默的走在晏潯旁邊,聽他無意識發出的一聲嘆息,我也跟着嘆氣,痛他所痛,憂他所憂。

    不知不覺走了好遠,晏潯偏過頭看了我一眼,我斷定他剛纔出神已經忘了我在他旁邊,現在纔想起來。

    他說:“是我不對,上元節的日子說與你這些做什麼。”

    我說沒關係,又不是你說就沒發生。

    他停下腳步,“我們堆個雪獅子吧。”

    我說:“別爲難我了,就堆個簡單的雪人吧,我團一個小球,你團一個大球,拼在一起就算一起堆的。”

    他踢了旁邊的雪,似乎在找雪厚的地方。

    我哄他開心:“若是你覺得虧,你團小的球,我來團大的球,我正好不怕冷。”

    晏潯的強大由內而外,並不需要這些虛勢來逞能,他很坦然的說好,若你玩的開心,就算堆十個他都陪我。

    看出來了,我以爲我在哄他,他以爲他在哄我。

    我說:“要是堆個雪人能活過來就好了,那我就堆個大元寶,變成真的好去賑災。”

    晏潯回頭用冰涼的手撫了撫我的頭髮,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我的耳朵。

    我能透過他溫柔的眼神得到一個信息,他會被我偶爾有意或無意表現出的嬌憨觸動到。

    他不會喜歡一個深不可測如他的人,比起讓他去查珺太嬪時的我,他更喜歡我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天真,即便那天真大半都是我故意裝出來的。

    他需要從我身上找到一些肆意的特質,來證明我是鮮活的,而不是虛假的。

    而他於我而言也一樣,比起運籌帷幄的攝政王,偶爾會把我鬢邊碎髮順到耳後的晏潯要可愛的多。

    人人都有千百張假面的權利中心,每個人都向往那些難以得到的真心。

    不知不覺晏潯團的雪球就比我團的大了,我認定自己的雪球是雪人身體,他的雪球是雪人腦袋。

    我堅持把自己的雪球在地方放穩,再把他的雪球放在我團的雪球上面,一個腦袋比身體大的雪球就差不多完成了。

    我和晏潯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晏潯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上面的是頭,下面的是身子。”

    他說:“不是吧,下面的是頭,上面的是身子,雪人栽倒了。”

    我說我的規矩就是規矩,我語速很快模仿的很像,他居然沒聽清,問我剛纔說了什麼。

    我笑着搖頭,從雪下頭撿出來兩個石子按在上面,當作雪人的眼睛。

    又在眼睛下面畫了個弧當作微笑的嘴巴。

    我看着這件奇怪的作品,晏潯也看着,很快我倆都意識到了這個破雪人被我倆做的有多詭異,大半夜的,越看越瘮人。

    他瞟了我幾眼,想說又怕我生氣。我硬着頭皮說了句好不錯,然後招呼他原路返回,加快腳步逃離這個醜雪人。

    他把我送回去後就走了,我怕在窗子門縫看着他,他甚至都沒有回頭。

    晏潯還是晏潯,永不拖泥帶水。

    我有點失望的關上門,一回頭看見丁郎嚼着花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他臉上居然有八卦的神情。

    次日一早我又出去逛,找到了昨天堆雪人的地方,雪人不知被誰踢壞了,只剩下半個球在原地。

    我正生着氣,看見一旁留了一行字:“此物甚邪,故毀之,宿莽。”

    我蹲在旁邊笑了,宿莽整天穿的跟無常鬼似的,膚色蒼白頭上還掛兩個布帶子,竟然還嫌雪人比他邪性。

    笑的我一個人在雪地裏打滾。

    遊手好閒的閒適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冰雪融化即將春暖花開,我不情不願的開始和丁郎在雪水上擺攤賣餛飩。

    天還不算暖,我穿的大氅是整個集市裏最好看的,這讓我時常成爲焦點,落座喫餛飩的過路人明顯比對面賣羊肉麪湯的多。

    有一日晏潯來時,看見了有男人一直問我大氅哪裏買的,日後他娶妻了也給他妻子買一件,還說希望他妻子穿上如我一樣好看。

    丁郎把剁菜的刀劈在案板上,那人就不說話了。

    丁郎進棚裏拿東西。那人趁他不備,又跟我說:“若你是我婆娘就好了。”

    我連連後退,跌進後面的人懷裏,一回頭髮現是晏瀟才鬆了口氣,攥着他袖子就像握住了靠山,一瞬間覺得很委屈。

    晏潯坐在那男人對面,客氣溫和的對他說滾,男人就放下碗筷跑了,餛飩也來不及喫完。

    晏潯把碗掀了,問我到底要在這魔來鬼往的地方熬到什麼時候。

    碗在地上四分五裂,路過的人偷偷的看向我們,我站在原地做不到去把那些碎片收起來,所以只是看着。

    恍然間我又想起來了那時在牢裏,受傷的小師傅,凶神惡煞的獄卒,惡臭的氣味,和潮溼的空氣。

    我吸了吸鼻子,感覺這裏的空氣溼度也嚴重高於他摔碗之前。

    最後還是晏潯去把碎片給收了,他把那些碎片扔在支撐木棚的柱子附近,他說他不想和我發脾氣。

    我也不想吵架,我說我知道。

    他又似乎很惆悵:“你戾氣消退了不少。”

    丁郎回來了,看見晏潯點點頭算打招呼,晏潯點點頭就走了,在拐角時回頭看了一眼,我當時在出神所以並不知道,是丁郎告訴我的。

    丁郎說:“如今天乍暖,總是要反覆一陣子,你厚衣裳別換的太早。”

    旁邊的老伯也說,近日見着不少人都打噴嚏,裹着牛皮還瑟瑟發抖。

    說話間來了個婦人,她看着神情懨懨,有氣無力的坐下說盛碗餛飩。

    丁郎給他盛了餛飩,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我能不能給她倒碗白水,她不喝茶。我心想她可真有先見之明,誰要和丁郎衝的破茶,我前幾日拿茶湯泡飯給流浪狗,怎麼着,狗都不喫。

    我倒了水給她,她手裏的銅板沒拿住掉在了地上,她動作遲緩僵硬,想去撿又彎不下腰。

    “我來。”我蹲在地上撿掉在地上的銅板,剛要起身時一晚溫熱的水兜頭澆下來,我一時怔住。

    婦人愧疚的不斷道歉,一邊說着對不住對不住,一邊拿帕子給我擦頭上的水。

    我站起身來,丁郎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看着這邊,婦人被他嚇得更緊張,胡亂的拿着帕子在我臉上抹。

    我朝丁郎壓了壓手,告訴他沒事,他才慢慢坐回去,又朝這邊看了一會兒纔去做別的事。

    我說:“沒事沒事,我自己擦就好,客官您喫餛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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