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34章 不怕
    我說:“晏潯,我做了好長一個夢。”

    晏潯開口問我,從他口型看他問的是:什麼夢。

    但我沒有聽到聲音,我彷彿掉進了一個漩渦,我知道那是夢境,晏潯的聲音像是開了特效,宏大又模糊的問我,我只能聽到末尾“夢”字的無限回聲。

    我稍微在夢裏掙扎了一下,感覺自己出了一身汗,應該是在退燒。

    我的夢境一直在由抽象化轉變爲具象化,又從具象化一下子抽象回去。

    我覺得自己在一個冰窟裏仰躺着,冷氣席捲而來,而我自己燙的像是炭火,我知道這夢因何而來,不過是我在發燒。

    我不知道晏潯能不能聽見,我說:“我在生一場大病。”

    “什麼病?”

    一個清晰且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問我,我睜開眼睛,晏瀟站在我旁邊,他傳說清涼,輕薄的素色衣袍在冷風中飄起。

    他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唯一不一樣的是,在我的夢境裏他的神色裏沒有不甘,只有倔強。

    他看着我笑,然後緩緩坐下,最後躺在我旁邊,他牽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涼,冰的我一瑟縮,但卻沒有躲開。

    滾燙的自己正在一點點降溫,我看着上方正在化凍的冰,冰水滴在我眼尾,重力向下流進我的耳廓。

    我說不行,我就掙扎着站起來,冰洞融化的如同洪水,我回頭看向自己方纔躺着的地方,一陣洪水襲來,晏瀟被洪水吞噬。

    我朝着外面,想着颶風走去。

    一陣強光我睜開眼睛,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手裏攥着個溼帕子,帕子上的水滴在了我的太陽穴。

    我對上她的目光後聽見她說:“醒了。”

    她往旁邊挪了挪,去掰開我的手,取走了我手心的冰塊。

    緊接着晏潯握住了我被冰塊冰的失去知覺的手,剩餘的另一隻手用幹帕子給我擦掉了眼角和耳廓的水。

    晏潯說:“你患了時疫。”

    我說我知道,知道自己得了時疫的時候就想明白了,那個婦人用帕子擦我的臉,可真不一定是笨拙。

    我問:“是那個婦人嗎?”

    晏潯說:“說你聰明吧你當時絲毫不察,說你傻吧,你還悟出來了。”

    時疫來勢洶洶,巽門那邊幾乎淪陷,宮中幽蜂廊那些罪人中也有患時疫者,如今趕在一起也算內憂外患。

    晏潯說可以治好,不知道他在安慰我還是真的能治好,我點點頭,稍微喝了點粥就又昏睡過去。

    在此之前我已經斷斷續續昏睡了一整天,而現在我又陷入了睡眠,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那親愛的姐妹若缺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看見她眼睛都哭紅了。

    我於她而言簡直是她侍女生涯的最大麻煩,我成爲她侍奉的小姐,帶着她大喫大喝給她講好玩的事,用極短的時間成爲了她生命裏的星星。

    緊接着她心驚肉跳的看着作妖,因把潯王府最高權威擁有者晏潯的親妹妹嫁給了一個順天寺趕出來的和尚而下獄,又跟她認知中最權威擁有者新帝晏瀟交情匪淺。

    後來又毫無徵兆的從大宴上出逃去了集市賣餛飩,在她最恐懼的市井中活的還算適應。

    最後得了當下最駭人的時疫,纔再與她相見。

    她如果覺得我腦子有病,那隻能說她看人還蠻準的。

    我想多跟她說說話的,但是我太困了。

    我在發燒時沒辦法睡到安穩的,我好像一直睡着,又好像一直醒着,我總能聽見周圍的交談聲,即便那些聲音很細碎微小。

    我聽見有人來跟晏潯說,廂月睡不着,一定要進來看看我。

    萬幸晏潯拒絕了她,她現在懷着身孕,怎麼能來看我,時疫這病傳染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暗自一驚,才反應過來這些人一直在我旁邊,也是很不安全的。

    我在夢裏長長的隧道中不停的跑,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跑到盡頭就會醒過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和現代有關的事物了,那些精美繁複的物件,那些古樸威嚴的中式建築,那些我相識的長袍之人,連我的夢都入侵了。

    隧道的光越來越薄弱,我在漆黑中充滿希望的跑着,沒準我跑到盡頭,能在我原來的世界醒過來。

    我跑啊跑,直到跟某人撞個滿懷,晏潯說:“言兒醒醒,言兒!快叫醫女!醒醒…櫛兒。”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晏潯眼睛裏的失望。

    晏潯居然在微微發抖,我想試試他的額頭熱不熱,他後退一步躲開我的手,目光疏離的看着我,良久後轉身離開。

    我問若缺:“我是不是夢話罵他了?”

    若缺也不明白,緩緩搖了搖頭。

    宿莽從上方不知道什麼地方跳下來落在我旁邊,他哼笑一聲:“你完了。”

    我用腦袋敲了一下枕頭,我說:“他祖宗的,早覺得你們醫療水平根本治不好我,還安慰我說能治好。”

    早知道這樣我就算困死也不會睡覺,而是爬起來再把那些好久沒喫到的好東西喫一遍。

    若缺氣的跺腳,鼓足勇氣在宿莽肩膀打了一下:“你胡言亂語爲何?嚇壞了我家姑娘,等着…等着…”

    “我何時胡言亂語?”宿莽嫌棄的看了我們一眼,“我說殿下生氣了。”

    我委屈:“冤枉啊,我一直睡覺來着,我氣他什麼了?”

    宿莽還讓我自己好好想想,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便伸手揉着太陽穴做出頭痛欲裂的表演。

    宿莽說:“方纔殿下叫你名字那麼多次你醒不過來,他叫你一聲櫛兒你就醒了,你說你氣他什麼了?”

    …

    原來是爲了這個。

    只有晏瀟常常叫我櫛兒,晏潯定然是以爲我還對晏瀟心存幻想。

    但這太扯淡了,在他叫我言兒時我就恍恍惚惚聽見了,只是一時沒能從夢境裏醒來,趕巧兒他一聲櫛兒話音剛落,我這眼睛就睜開了。

    我差點沒被這茬氣死在這兒,我只能說個慌:“冤枉啊,我一聲都沒聽見,我名字沒聽見,櫛兒也沒聽見啊,我就是感覺有人晃我我就醒了。”

    宿莽朝我點點頭:“若是如此,我替你去解釋。”

    我看着宿莽一閃身出門,他的殘影莫名有種操心感。

    若缺端着雞湯問我喝不喝,我說:“你放下一會兒我自己喝,你回去洗洗澡休息一下,明日來時記得從外面開窗,通風半個時辰再進來。”

    若缺皺眉:“這才幾月份,豈能開窗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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