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35章 草芥之命
    在凌晨時我再次發起燒來,這次其實已經睡不着了,耐不住晏潯一直噓寒問暖,所以我只能用裝睡來躲避。

    聽見他和宿莽在小聲說話,現在時疫越來越厲害,時疫治療也不是即刻便好,所以傳播的很是快速。

    他們說了一會兒,大致內容是晏瀟現在的處境,還有懷疑晏洺有推波助瀾。

    周蘆之那幾個學生也無處生錢了,倒不是真的無處生錢,只不過是太妃失勢,明着自請出宮,實際就是被逐出宮門。

    所以周蘆之要給自己備後路,他那幾個學生弄來的錢都在這個關頭孝敬給他了。

    太妃自請出宮,周蘆之在朝中卻一點不受影響,這也讓許多人覺得晏瀟動不了周蘆之。

    晏瀟正愁沒有機會公示自己打敗太妃的戰績,如此關頭,那幾個學生算是趕上了,晏瀟隨便找了個由頭把幾個人關了。

    抄家時抄到了許多好東西,這些好東西又能緩一緩時疫的燃眉之急了。

    周蘆之豈會想不到這時自己朝那幾個愛徒要錢致使他們拿不出錢來給晏瀟,是推他們幾個撞晏瀟的槍口。

    他這個老狐狸都知道,而且是他故意的。他需要給晏瀟一個炫耀戰績敲打自己的機會,晏瀟能力有限這麼久了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由頭,那他就給晏瀟找一個。

    周蘆之失去幾個愛徒也算自斷雙臂,這樣示弱又能讓晏瀟容他一容,他在朝中的位置雖然有所降低,好在明面上萬事大吉。

    他還能喫朝廷的俸祿,也保住了一家人的榮華。

    侍女在更換我額頭上的溼涼帕子,晏潯說他來吧。

    他先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我就睜開眼睛了。

    人在生病時不止健康脆弱,精神或多或少也會受影響,精神一脆弱就很容易感性。

    我感性時很少變得矯情,反倒是在大膽釋放輕浮,我說:“手背試的不準。”

    晏潯說:“那如何試才準?”

    我說用眉心試,你的眉心試我眉心的溫度。

    他裝作聽不見,洗了帕子摺好放在我額頭,他說:“你怕是燒糊塗了。”這就是他給我的迴應。

    我白他一眼翻個身閉上眼睛,氣的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一隻手放在了我枕邊,枕頭凹陷下去,我頭也順勢朝凹陷的地方轉。

    下一刻我感覺到自己額頭覆蓋了什麼冰涼的東西,我睜開眼睛,措不及防的近距離和晏潯對視。

    我說:“起開。”

    晏潯就立刻起身,他表情複雜的很,他說:“我就說你燒糊塗了,不知道你到底怎樣才順心。”

    穩如晏潯也有如此無措的時候,他滿臉都寫着有氣無處撒。

    晏潯生氣了,我閉着眼睛笑,我以爲我在心裏笑的,但是他用有些生氣的語氣問我在笑什麼。

    我不太能記得清楚我們都說了什麼,總之我半清醒半迷糊的說了許多,他只是聽着我說,很少迴應。

    我說:“不止一個人說我是幸運的人,不明白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偏偏還要把福氣作沒,去集市賣餛飩。”

    晏潯不說話。

    我就開始給他講人活一口氣,無所謂的瑣事可以不管不顧,不涉及原則可以隨心所欲,但有些事對我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

    我說我知道自己可能會妥協,但妥協的太快我也會看不起我自己。

    後來我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晏潯也說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不是非要我聽到,他只是想說。

    他說他母親把我養在別院保護的太好了,衣食無憂又百無聊賴的我纔有了一個市井的夢。

    宿莽也曾評論過我的選擇,用詞比晏潯刻薄一些。

    他坐在桅杆上手裏在玩一個寫滿字符的機關,他說:“古慎言我給你算算命吧,吶,算好了。你是草芥之命得先王妃關照養進別院,可命格豈能凡人改之?生於浪潮者骨歸浪潮,生於山峯者不落山巔,你?”

    他看着集市來來往往,說:“現下也算如魚得水了。”

    我用水瓢往他頭上打,他措不及防從桅杆上摔下來,氣急敗壞的用機關還擊。

    我應該是燒的太厲害,自己已經無從感知,只能從晏潯的表現猜測一二。

    他用眉心試探我眉心的溫度,醫女在房裏進進出出,拿來的藥是兩碗,讓晏潯與我都喝,怕他也染上。

    我發燒發的喉嚨緊,灼熱感讓我難以下嚥那苦如我命的藥。

    醫女帶着侍女出去配藥,我秉持着不多添麻煩的原則捧起碗乖乖喝藥,可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一下嗆住把藥吐了個乾淨。

    晏潯又把另一碗藥給我喝,一勺一勺的喂,我鬼使神差的說了句男女授受不親。

    他終於笑了一下。

    喝完藥我告訴晏潯,等醫女回來了一定要告訴她你的藥沒喝到,再要一碗。

    晏潯說:“無妨,我正值壯年身強體壯。”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他一說這句話我心道不好,但凡有這麼一嘴,他染時疫幾乎就是板上釘釘。

    我感嘆一句這抓馬的人間姑奶奶我早就摸透了,反倒毫無掛念的睡了過去。

    夢裏夢到了我和廂月在樹叢裏席地而坐,天色泛紅,歲月靜謐,一切都是無憂無慮的模樣。

    我以爲這時候還沒有曲昶瑜,仔細一看他在樹叢深處坐着,在半個葫蘆瓢上畫着畫。

    廂月笑着說:“姐姐,你要給我當嫂子啦!”

    我說別胡說,她表情神傷,“爲什麼不行?”

    一瞬間無數個理由充斥在我腦海裏,歸根結底一句話,我說:“我和他不合適。”

    夢裏的廂月仍然對愛情充滿希望,她反問我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合適。

    我看着她望向曲昶瑜時臉上的幸福神色,覺得自己身上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我睜開眼睛醒過來,發燒帶給我的不適感已經消退了大半,只是覺得喉嚨還有些幹,我已經能自己坐起來,我喊:“若缺!”

    晏潯從一旁我的視覺盲區出來,他的臉頰微微發紅,他站在離我十步遠的地方,他說:“她去取藥了,你覺得怎麼樣?”

    我說:“你染時疫了。”

    晏潯否認:“沒有。”

    我說:“那你過來。”

    他站在原地不動,我心裏有了答案,我說:“這不就是染病了嗎?”

    他這下不否認了,索性退的離我更遠,若缺端着藥進來,我說先給殿下喝吧,他也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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