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44章 不情願
    書房昏暗陰冷,外頭有人端來炭火盆暫時撂在地上發出聲響,聽見那人和若缺說話,問現在能不能進來。

    若缺說再等等吧,殿下和宗姬在議事,還讓他盆先放下人走遠點。

    那人說:“那怎麼成,日頭都沒有,殿下和宗姬時疫初愈不久,別再染了寒氣。”

    他們的談話聲細碎的傳進來,晏潯氣的揉太陽穴,他對着門外說:“進來點火。”

    那人應了,端着炭火盆進來把火生上,他們對氣氛的感知很敏銳,知道情況不妙點完火就忙躲出去了。

    我也大腦一片混亂,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我還跟他說:“我和你生長的環境不同,現在是我來到了你的環境,我有選擇不遵守這些狗屁規則的權利,我知道選擇會有代價,但是我樂意。”

    晏潯冷笑:“你以爲你是那等狠的下心的人嗎?別見人悽慘你又可憐上了。”

    我說:“歸根結底,你最介意的是怕我和晏瀟舊情復燃,對嗎?”

    晏潯不承認也不否認,他說:“皇宮兇險。”

    我和晏潯各有各的固執,我放棄不掉從前生活的那套守則,不肯妥協服從這裏的守則,我總覺得讓步就是背叛。

    背叛了曾經那個自由的自己,我該遵守自己那一套簡單的原則,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對我好的我就對他好,對我不好的我也不要發散沒必要的同情心。

    我來到人間不是爲了散發神聖光輝的,遍地老爺的京都,我也想給那些眼高於頂的棒槌噹噹爹。

    我說:“我知道皇室兇險。”

    晏潯說:“你一無武功,二無門路,你這算什麼?出賣美色?”

    我說各憑本事,找不找得到機會各憑本事,保不保住自己也憑本事。

    在京中求穩跟在刑場求佛有什麼區別,既然來了要做大事總得擔點風險。

    晏潯走進我,兩隻手分別握住我椅子兩邊的扶手把我圈在椅子裏。他問:“那我算什麼?”

    我有點不淡定了,我說:“你怎麼不明白呢,你我都不是爲情愛要死要活的人,有的人月老千裏紅線註定一家門,有的人近在咫尺可惜沒緣分。”

    晏潯像個妖精,目不轉睛的盯着我看,還倒打一耙問我是不是妖精。

    太近了,我甚至能看見他眼尾淡淡的疤痕,卻不想再往旁邊挪上一分看看他的眼睛,我怕被他的目光灼痛。

    晏潯聲音發膩,他說:“言兒,你爲何不信我呢。”

    我說我等不了了,開口就空口嗆住,在他的注視裏頸筋起伏。

    他好像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他問我:“什麼等不了了?”

    嗓音很低,聲音也很輕。我表現的坐懷不亂不是我見過大場面,是因爲我已經嚇呆了反倒像是無動於衷。

    歲如此,一說話還是暴露了自己的抵禦水平,我說:“你離我遠一點。”

    他不說話,也不走。

    我說:“你離我遠一點,我頭暈。”

    他仍然不動,但擡手碰了一下自己太陽穴,是自然的動作。

    我聞到一種異於龍涎香的氣味,我視線被晏潯擋的嚴嚴實實,想往外看一眼都不能。

    我猛地想起來屋子中央那盆炭火,書房氣氛詭異小廝不敢進來換炭火,我和晏潯大概是一氧化碳中毒了。

    晏潯試探着想親我,我偏過頭:“你住口,咱們現在得出去。”

    晏潯眼神怪異的看着我。

    我說:“我沒鬧着玩,咱們必須去外面吸氧。”

    養尊處優的晏潯不懂,從前小廝都是按時進來更換炭火盆,書房又常年留有小孔保持通風。

    今天小廝不敢來更換炭火,窗子又被晏潯給關了,這一氧化碳中毒的環境就完美出現了。

    我皺眉做出痛苦的表情:“我真的頭痛,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也在頭痛。”

    說完這句話我本該失去意識,卻聽見晏潯說:“你一直如此嗎?”

    我在心裏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他:什麼?

    要麼我怎麼說晏潯這人可怕,他硬生生把我叫醒,把我從一氧化碳中毒中叫醒,我在心裏罵他,我求生意識都投降了,他卻那麼執着。

    他拍我臉,輕重程度總之跟溫柔不沾邊,然後我就醫學奇蹟了,或許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我睜開眼睛吊着最後的意識看着他。

    他說:“你知道我最惱火什麼?”

    我還是問他:“什麼?”

    “我最惱火你如此這般,我明明都快把你…你還一臉無所謂。”他好像真的在氣憤。

    我說:“啊?”

    晏潯的眼神像要把我看穿,他說:“即便不是天潢貴胄仕宦之女,尋常人家的姑娘也該知道個規矩禮儀,豈能與男兒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即便是廳堂之上有父母長輩在場,多說幾句都是不成體統,你不明白?”

    我腦袋暈死了能聽見他說話已是極限,更別說迴應他,我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

    他好像要把所以怒氣都發泄出來,他說:“不知我母親如何教養的你,我也未對你抱多大希望,縱着你爲所欲爲我也心甘情願,可你是如何回報我的?”

    話至此我還都能接受,直到他問我:“你也會和晏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

    我用盡全部力氣推了他一把,他紋絲未動。

    這個問題太傷我,可細一想又知道能怪他什麼,我以爲我清清白白,我以爲我目的明確。

    可環境不這樣想,於他們而言,我已經是驚世駭俗了。

    晏潯說的那些話,我能從中聽出他已經妥協了很多,他對我有信任,只是沒有那麼多。

    其實我可以理解,放到我的時代,我的愛人和其他人共處一室,那重點就已經不在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麼,而是我覺得他們發生了什麼。

    這也是我從來沒有和晏潯明確彼此身份的根本原因,我們不是那種有立場管束彼此私生活的關係,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和名分。

    我做的一切都建立在這些之上。

    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鬆動,認輸一般後退一步,他說:“言兒…”

    我想站起來但是沒力氣,我抓着扶手借力,只能做到從椅子上滑到地上。

    摔得那一下才清醒一點,我還想往外爬,突然身子一輕被他抱起,我看着他的臉就來氣,索性閉上眼睛。

    我對這種昏沉的夢境早已習慣,前陣子時疫就是類似的症狀,這次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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