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58章 下雨
    我看着手上的傷口,覺得這紅紅一條像刺青一樣,看了一會兒莫名喜歡。

    晏潯注意到了,他問我:“你往刀上蹭做什麼?”

    我說:“聽人說,在大殿上流血能保以後平安。”

    晏潯的表情就是不信,他說:“胡謅。”

    可能是跟晏潯待久了,我行事作風也有改變,我對結果抱的期待比從前大,但凡不是有點地那一刻,我都覺得應該再看看。

    剛纔手火辣辣的疼時我還在想,兩個在一起會相互影響的人,也許勇氣和懦弱,穩重和魯莽都是恆定的,我受他影響後穩重多了一點,晏潯反倒魯莽多一點。

    由此啓發,我問晏潯:“是不是我愛你多一點,你愛我就會少一點。”

    我話題轉換的很快,他經常被我閃着腦子,他問我:“何出此言?”

    我說算了。

    我說算了是這個彰顯我不安的話題算了,他卻理解成了其它的。

    他問我:“爲何算了?”

    我們不是有求必應的那種關係,我也不會回答他每一個沒意義的問題。

    這是我僅針對晏潯的相處之道,人難免會對自己缺少的特質而心虛,晏潯城府深,我就不想一覽無遺。

    我心封界限,不想與任何人交疊太多。

    通常我不說他便不再問,這次不一樣,他窮追不捨:“你說,爲何算了?”

    我說算了就是算了。讓自己看起來像一片自由而又漂亮的風箏,線軸壞掉的那種,我允許他拉住,但他收不回來。

    顯然晏潯不喜歡線軸壞掉的風箏,他追求萬無一失的一面又顯露出來。他又問起:“你方纔是不小心蹭刀刃上了。”

    也說不好是問題還是結論。

    我說:“胡謅的。”

    我承認我方纔是胡謅的,他理解成我在說他胡謅。

    他說:“你是怕見到刀光劍戟衝着上座那位去吧。”

    晏瀟何德何能讓晏潯介意這麼久,分明以前他一路看下來也沒介意的。

    我看着晏潯,他放下杯子突然不知道自己手該往哪兒放,在桌上轉了一圈最終放在自己腿上,眼睛還盯着我。

    我說:“你不覺得我是怕刀光劍戟衝着你回來嗎?”

    晏潯目光就柔和了,看來他的穩重確實有所減退,拋卻推拉樂趣,這就不算個好兆頭。

    我也有諸多問題,他不問就輪到了我。我問:“你上大宴帶着利器?”

    他說:“從習武起就沒離過身。”

    我問:“你以前不是習文的嗎?”

    “誰與你說文武只能擇其一?”

    我說:“等會兒,即便你隨身帶着,方纔爲何露出來,銀光閃閃的,不止我一人看見了。”

    晏潯說:“你此舉過於冒險,若他們咬死不認,你也不無殞命可能。”

    從前聽見生死我還汗毛直立,現如今聽多了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沒想到這件事就涉及了生死,完全沒想過因爲晏只領兵之事,晏瀟就能置我於死地。

    我問:“那你還幫我找玉白果和玉杈?”

    晏潯笑:“不是你要找的嗎?”

    晏潯笑時表情舒展,柔和掉了眉眼的鋒利。我從中讀懂了一個意思,我想找玉白果他就陪我找了,也許我想找任何珍貴難得的東西他都會陪我找。

    關鍵不在於過程多艱難,而在於我想。

    我說:“那你爲何…早上不帶我來?”

    “路上被晏洺纏上了,他像個鬼一樣,甩都甩不掉。”晏潯看了晏洺一眼,晏洺很敏銳的感覺到,等他看過來時晏潯早已收回了目光。

    剩我跟他打了個對視,他朝我沒什麼善意的一笑。我完全理解,畢竟我剛纔還拿蘇絕威脅他。

    晏潯說:“你倒是爲了晏只,能豁得出命。”

    我沒想過爲誰能豁得出命的問題,世間凡人難免貪心,我也不例外。我很少會在爲除了尊嚴和原則外豁出去什麼。

    我說:“我有免死金牌。”

    晏潯笑:“你真覺得,免死金牌比施施然坐在那裏的皇帝厲害。”

    我說:“我的免死金牌不也是先皇定的嗎?”

    “人死了怎麼能管活人的事?”晏潯的表情讓我感覺到了一個深諳世事規則的高端玩家對桃花源島民居高臨下的嘲笑和優越。

    而我也確實被這一新知規則震撼到,他祖宗的,這個破地方連皇權都不是絕對的,那還有什麼是絕對的。

    晏潯喝着茶,耐心的告訴我一些我不曾切身體會的規則。

    他說,權爭沒有萬無一失,倒戈的謀士,背離的同盟,人能做到的只有人的極限,時運東風是不能左右的變數。

    他看的史書比我多,親歷的明爭暗鬥數不勝數。

    我點點頭,倔強的說:“今日我得時運,無論過程如何,總之目的達成了。”

    在我話音剛落時,上頭的晏瀟緊接着開口:“今日朕乏了,便各自歸去吧。”

    諸人起身行禮告辭,晏瀟又說:“潯王與…留下。”

    晏潯告訴我:“在晏只隨軍離京前,都不算達成。”

    晏瀟與亭魄說了什麼,亭魄追上那幾位外姓臣子,說着太尉留步,隨後引着幾人去別處一敘。

    殿內只剩下晏瀟、晏洺、晏潯與我。

    人都走乾淨了,晏潯也不顧君臣,坦然的坐回椅子。

    晏洺看了他又看,最後也只是冷哼一聲。

    晏瀟似笑非笑的看着晏潯,說了句:“兄長,沒成想我們兄弟之間臉撕破的這樣快。”

    晏潯問他:“你後悔嗎?”

    晏瀟不說話,低頭嗤笑。

    我很難從這種笑裏看出答案,嗤笑冷笑或任何一種笑在我眼裏都並無差別,只不過是無話可說,又不想承認自己無話可說。

    晏潯說:“不後悔就別做這些感嘆。”

    晏瀟轉而問我:“你呢櫛兒,你後悔嗎?”

    我搖頭,我無法否認在剛聽到他問題的那一瞬間,也短暫的有過想哼笑的念頭。

    但我沒有,我想果斷一點。其實後不後悔很難說,只是一想到此時對晏潯的感覺,覺得這條路也沒什麼。

    我說:“好事多磨。”

    晏瀟被我這句“好事多磨”傷到了,目光漫在我身上,好久不能聚焦。

    晏潯叫他:“你若有話,儘管早說。”

    晏洺也在一旁坐下,我看着與我相對而站的晏瀟,突然覺得替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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