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60章 看卦
    晏潯望着我,我不明所以。

    荀嬤嬤經過,輕咳一聲:“兩位殿下是在吵嘴?”

    我否認:“不曾啊。”

    晏潯收回目光,他甩了甩袖子:“我還忙,你且早些休息。”

    荀嬤嬤身後還跟着人,晏潯掃到那人身上時頓住腳步:“這位什麼人?打哪兒來?”

    那人不慌不忙的作揖:“小的…”

    “和我家沾親帶故。”荀嬤嬤說:“他會看卦,前些人他母親傳信說他上京,我便留他一天,順便看上兩…”

    荀嬤嬤話說一半便停了,晏潯不信鬼神,不喜歡府中留些裝神弄鬼之人。

    礙於對荀嬤嬤的尊敬他便只是問:“不是給廂月瞧胎了吧?”

    “這我如何敢。”荀嬤嬤解釋:“瞧着好了是心安,瞧走眼了豈不惹宗姬憂心。他來給我瞧卦是次,親戚一會纔是主。”

    晏潯點頭,那男子年紀看着不大,卻極其穩重,沒心有紋,似常有愁苦。

    他說:“殿下可要一瞧?”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居然敢同晏瀟說這些。

    我打岔:“不如給我瞧一瞧。”

    那男子看過來,他眼神不躲,按說沒什麼禮數,可目光卻極爲坦蕩。

    我問他如何稱呼,他說姓荀,不說姓名。又問我如何稱呼,晏潯走回來擋在我身前:“你當自己是誰?敢問女子姓名?”

    荀嬤嬤打圓場:“我這遠親從鄉野來,不懂學文規矩,不曉得問名唐突咱們姑娘名聲,殿下莫怪。”

    荀郎也不怕,眼睛轉了轉,很規矩的行禮:“原是我唐突。”

    晏潯把他擋住了大半,我只能從晏潯身後瞧他半邊身子。他說:“先不看卦,姑娘面相…”

    “住口!”荀嬤嬤呵斥他。

    我說:“無妨,你倒是說說。”

    我不好奇什麼卦象,只是荀嬤嬤平常待我好,她家遠房親戚來了我應當給足荀嬤嬤體面與尊敬,以防她告老還鄉之時親戚鄰里看輕她。

    晏潯說:“孤倒是也來了興致。”

    荀郎朝着亭子指引:“不如一坐?”

    我在荀嬤嬤阻止他之前點頭:“好,荀嬤嬤家裏來了親戚,我本就好奇荀嬤嬤的親人友人,今日就見着了。”

    我這麼一說晏潯也收斂了敵意。

    荀郎坐下後卻是衝着晏潯去的:“潯王殿下,娶妻生子於您而言可算重要?”

    晏潯說:“自然重要。”

    他又問:“那是否爲首要之重?”

    晏潯一定沒想到,他的感情危機居然是個看卦的先生製造出來的,我從沒想過問他這種問題。

    從前對晏瀟我還有強烈的期待,關於首要的位置和迸發的感情,我都有着強烈的期待。

    對晏潯沒有關於羈絆的迫切。或許他胸懷天下在先,遇見我在後吧。

    我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他在書房翻閱信件的繁忙樣子,而我本人不處於他身旁任何一個位置,彷彿是虛空的。

    晏潯好像沒有猶豫,他說:“不是。”

    對於這個答案我沒多少意外。卻又聯想到那段我們先後得時疫的日子,握住我的手,貼在我額頭的眉心,望進眼底的疲憊。

    心裏涌現一絲異感,類似心軟,不是心軟。

    荀郎又問我:“嫁夫生子於你而言重要嗎?”

    我方纔對晏潯的意見心不甘情不願的消散,起碼他方纔說了重要,而我連重要都有些說不出來。

    問題出在我沒考慮過結婚生子,而不是我不愛他,這人問的有問題。

    荀郎點點頭:“那是你的首要之重嗎?”

    我說:“等會兒,我還沒回答,你點什麼頭?”

    “宗姬您已經回答過了。”荀郎說:“不是你首要之重吧?”

    我對荀嬤嬤說:“嬤嬤,不是衝您。”隨後看向荀郎:“你要不要聽聽你方纔都問了些什麼?”

    晏潯對我說:“莫要動氣。”隨後又對荀郎說:“卦有緣再看吧,你且回去休息,既是嬤嬤的親戚,想住多久都隨你意,不必拘謹。”

    荀嬤嬤表情複雜的把人帶走了,我坐在這兒半天反應不過來。

    晏潯說:“別被個看卦人惹得心煩。”

    我點點頭。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細想我們也算分庭抗禮,即便天平有所傾斜,也是斜向我的,我可是連句重要都沒說出來。

    晏潯說:“我都明白。”

    我不知道他明白什麼,總之我急於辯解,我說:“我也明白。”

    又是沉默,我混亂的想了很多,我開始質疑晏潯,質疑感情,質疑這一切的真實性,我每每精神脆弱時的思緒必經之路。

    最終毫不意外的以下獄時的感覺結束,我回過神來,眼前是王府的景色,鼻腔裏卻還充斥着潮溼腐氣。

    我搖了搖頭,發現晏潯已經走了。

    次日先從宿莽那裏聽到晏瀟似有食言的兆頭,後又從若缺那裏聽到,京中有傳聞,郡子陵有髒東西。

    我去找晏潯,晏潯見了我先是微笑,然後溫和的問我喫過飯沒有。

    我說喫過了,他知道我因爲什麼來,告訴我:“放心,我打算找些人出去吹風,就說郡子在天有靈,似乎在震怒骨肉嫌隙。”

    “宮裏那位會信嗎?”我想了想:“這些事太內部,他但凡有一點智力都知道是有心人放的假消息。”

    晏潯說:“那就讓可信之人去說。”

    “誰?”

    宿莽出現在我身後:“昨日你見過的,荀嬤嬤那個遠親。”

    我問:“他能行嗎?”

    宿莽說:“看卦的說什麼都有人信,我讓他在茶館裏跟人閒話着說,但凡摻點祕聞就能被宮裏隱匿在市井的探子留意到,又能言中外人不知曉之事,還不讓人覺着神乎其神?”

    又過了些時日,聽說邊界已經阻攔不住,迫在眉睫之時晏瀟也沒有別的選擇,晏只終於以親王之名被授予兵權。

    她臨走時我去城外送她,她穿着鎧甲騎着馬,頭髮束的高高的風一吹像旗幟一樣飄揚。

    我站在亭子裏,她轉過頭看着我的方向,離的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臉,同樣她也不會看清我。

    隊伍走遠,我還盯着看。知道人羣消失在高山之後,就像猛獸歸於森林。

    晏只終於能去做她想做之事了。

    回到王府時宿莽就等在門口,他活動着自己纖細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說:“殿下今夜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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