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63章 黑雲
    曲昶瑜面如死灰的在廊柱上靠着,我站在屋檐下面向他。

    宿莽問我爲何一直盯着他看,我說我沒在看他。

    內屋的聲音傳不到這裏,從廊下到外殿都是來來去去的丫鬟婆子,紛雜的腳步聲幾乎快把我的心跳帶到平穩。

    在這中間突然傳來一聲叫喊,聲音曲折的傳至此處已經很弱,聲線卻能辨別出嘶啞。

    曲昶瑜忙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閉着眼睛,他嘴巴翕動不知在說什麼。

    他念叨了許久我都聽不清,曲昶瑜念過書,有些詞語即便聽清了我也一時反應不出什麼意思,只聽見其中摻雜着幾句阿彌陀佛。

    我才知道他在念經。

    假和尚在念經。

    我轉身進殿,停在門外不敢進去,廂月什麼時候知道曲昶瑜是細作的。

    “成了成了!”產婆歡喜的聲音傳過來,片刻後產婆又由喜轉憂,“千金爲何不哭…”

    我進去,推門發出的聲音和孩子的哭聲同時傳過來,產婆才又恭喜道:“恭喜宗姬殿下喜得千金!”

    廂月躺在那裏她不願意看孩子,丫鬟婆子靜默的收拾東西,手腳麻利不出什麼大聲響。

    屋子裏帶着暖溼的氣味被另一種氣味覆蓋,我想了半天,直到鼻涕流出來才反應過來自己鼻炎犯了。

    我擦了擦,就像被定在了原地怎麼也不敢去和廂月說話。

    “看樣子是真的。”廂月說。“曲昶瑜…”

    她一提起這個名字我就聞到了另一種氣味,是下大獄時聞到的那種潮溼腐氣,還混雜着曲昶瑜傷口的腥。

    我時常覺得自己有幻覺,總是在一些情緒起伏過大時聞到那種氣味。

    興許是她才生產完沒力氣,興許這世間再也沒有事情能觸及她的感知,她說的過於平穩。

    “北邊燒起來時有面生的丫鬟來我院子通報,識玉怕她驚着我罵她出去,她拉着我便說曲昶瑜是賢王設計我的細作。”

    廂月說完就微微閉上眼睛,她是她累了要休息一會兒。

    我坐在矮階上握住她的手,以防她在睡夢中離開我。

    我讓識玉去外頭讓宿莽把曲昶瑜看起來,不許任何人和他提及一點廂月的情況。

    識玉出去一會兒,外頭傳來曲昶瑜的聲音,隔的遠我不能聽清全部,只聽清了一句他說好歹讓他知道廂月是否平安。

    廂月閉着眼睛說好吵。

    我捂住她的耳朵,眼淚就從她眼睛裏流出來,我又不能捂住她的眼睛,只好閉上自己的眼睛。

    廂月說:“我才生的要昏過去了,好像聽見有人在我心裏唸佛。”

    我說:“睡一會兒吧,很累。”

    她才睡了沒多久,識玉和若缺跑進來說外頭亂了,宿莽讓人安排了轎子,我們要去別的地方避一避。

    我居於皇宮王府,結識天潢貴胄,即便那短暫的南倌莊集市生活也有人暗中保護,我親眼看見集市上的賊寇和疾病。

    我以爲我感同身受,其實不然。

    眼前剛生產完幾乎沒有行動能力的廂月,奶孃才哄睡着的初生嬰兒,失去庇佑能力的家。

    顛沛流離的感覺才被我體會到。

    我該帶着廂月和嬰兒去哪裏,我該怎樣讓廂月別傷到身體。

    “去哪兒?”我問識月。

    若缺說:“宿莽知道一去處,王爺暗中置辦的宅子,不必出京,半個時辰就到了。”

    王府和別院都不可信了,我突然對那沒有任何瞭解的去處產生了強烈的排斥。

    我說:“去三姑娘家。”

    “才生產的婦人,恐三姑娘家覺得不吉利。”識玉解釋。

    我說哪有什麼不吉利,我不信那些。

    識玉又說:“咱們這樣去了太冒昧,恐讓三姑娘在婆家爲難。”

    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點頭去宿莽說的宅子。

    樑上突然掉下來個什麼東西,我還沒聽清就先把廂月耳朵捂住,緊接着上頭又下來了王府的人,迅速把刺客解決掉。

    滿屋子的丫鬟婆子有的嚇得淌眼淚,但無一人驚叫,都恐嚇着了廂月。

    她們一刻不停的收拾必須品,奶孃抱着孩子跟在我身旁,我叮囑她不管發生什麼步子一定要穩穩的,就算有劍砍過來了我也會替她擋着的,別傷着孩子。

    她連連答應,我本來想揹着廂月,若缺說她力氣比我大腿腳也比我利索,所以廂月便交給她揹着。

    從小門出去,繞着假山一行人快速的往偏僻處走,直到上了轎子我還沒等鬆口氣,若缺趴在我耳邊說那趕車的不是王府的人。

    馬長嘶一聲,緊接着一個顛簸,宿莽掀開轎簾對着我說:“現在馬車是王府的了。”

    若缺去前面趕車,奶孃手痠了想讓我替她抱一下孩子,那孩子小小一團我根本不敢抱她。

    奶孃看我爲難就說她還不算累,勉強在一旁抱着。

    廂月說她來抱吧。

    奶孃看了看我,我總不能不讓廂月抱自己的孩子,她看我沒說什麼便把孩子給了廂月,再三叮囑要託着孩子頭。

    廂月問我:“爲何一直盯着我?像是防着我把孩子給丟了。”

    我說:“沒有,你不要想太多。”

    馬車突然停住,若缺說:“姑娘,殿下回來了。”

    我說你們不必等我只管先過去,我下車問若缺晏潯在哪兒,她給我指了個方向,我迅速朝那裏跑過去。

    晏潯和林玉鴻一起回來的,林玉鴻還帶着許多林家的高手,他正在安排那些人去幫忙,自己也負着劍。

    “晏潯!”我用我能達到的最高音量喊他,好像我們離的很遠,離着一條河,一座山,一個時代。

    晏潯回頭,我竄過去抱他,我說:“要你有什麼用,你妹妹和外甥女都不管了啊爲何纔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晏潯臉貼着我額頭。

    我委屈的忍不住胡言亂語,總之什麼話都敢說。

    我推開晏潯看着林玉鴻,我還沒有機會近距離看他,我歪着頭很刻薄的打量他,他很禮貌的低下頭對我作揖。

    我指着他對晏潯說:“你妹妹和老婆都不要了,就爲了領回來他?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血肉至親和妻子都不要了,只要權臣擁護?”

    晏潯把我指着林玉鴻的手握住拉回來。

    林玉鴻輕咳一聲:“不是…殿下他…”

    晏潯說:“玉鴻不是臣,他是我多年摯友。言兒莫生氣,你可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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