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64章 功臣
    遠處的濃煙緩緩升起,跳躍在無數障礙之上,像破土而出的地獄靈魂。

    想必地獄也不全是墮魔之輩,無常鬼恍惚時也會錯放進一些仁義之士,否則那靈魂爲何掙扎的那樣慢,下面有何不捨。

    原是我看錯了,那不是地獄靈魂,那是我眼中幻化出的惡魔。

    它多次有破土之兆,我都費勁力氣壓制於黑暗之下。可偏偏有人趁我不備偷偷灌溉它,在我無感無知中竟也長了那麼大。

    晏瀟喊人去救火,他一躍而上站在我近處,他說:“這是晏滿的家!”

    我說:“那是廂月的家。”

    “你現下的樣子與我何異?”晏瀟極其悲憤,他說:“晏滿是無辜的!”

    我說:“你說得對,廂月是無辜的。”

    至於與他無異這一點,他憤怒的極其無恥,好像有個頑劣的小孩騎在別人脖子上,指責效仿他騎別人脖子的小孩不懂禮儀。那你祖宗的你倒是下來啊。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要靠轉菩提手串上的珠子才能維持平靜。

    晏瀟試圖在我身上喚醒一些他理解的善良,他說:“櫛兒,燒潯王府的到底不是晏滿啊!他妹妹不是你朋友嗎?”

    我撥菩提珠子太用力,指甲把虎口處劃出了一道。我說:“燒滿王府的不也不是廂月嗎?我以前也算你朋友的對吧。”

    晏瀟幾乎氣急敗壞,他說:“廂月要怪就怪她兄長嚮往皇位啊。”

    我說:“晏滿要怪就怪他兄長坐在皇位啊。”

    晏瀟無話可說,一個做了壞事的人是沒有底氣指責別人做的壞事的,晏瀟是皇帝也不例外。

    但他可以罔顧好與壞,只要他徹底不要臉,他就可以掌握大喆生殺大權,做大喆最至高無上的萬歲王八。

    晏瀟做不到的,我太瞭解他了,即便他走在越來越不要臉的路上,也會在途中多次躊躇。

    他人格里的魄力需要特定條件觸發,他可以被垃圾環境逼着走上殺伐果斷的那條路,可若讓他主動的、領先其他不要臉的,他做不到。

    “古慎言。”晏瀟低頭笑了,他說:“看我如何治你。”

    他從假山上跳下去,就像從奈何橋上跳下去。

    我想告訴他,沒有別的選擇了,即便你選擇游泳,到達的也只會是彼岸,咱們都在地獄外徘徊着,你看不見遠處樓宇上的三個字麼。

    丁郎冷冰冰的站在屋脊上,他說他本來只想點草垛的,可是風太大了。

    他又說:“喂,你也瘋太大了。”

    晏滿急匆匆的跑回來,我從假山上看見他臉頰肉晃動着,跑過來時看着前方發呆,他說:“我家沒了。”

    我說:“你家早就沒了。”

    早在晏瀟不讓你妹妹領兵時,或者在晚一點,你與我在大宴上逼他給你雙生子妹妹上戶口時,你家就沒了。

    不知道古氏的族譜到底是什麼珍貴的東西,竟然還一棵白菜一個坑,多一個晏只就算了。

    晏滿揉了揉鼻子:“晏只回來我如何交代。”

    “你就說你大哥爲非作歹,仇家找上門來了。”我又一次不小心抓到了自己的虎口。

    晏滿表情有點難懂,這種表情我沒想到會在他的臉上看到,既疲憊又無所謂。

    我就知道這世間有心的人都不傻,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些自詡聰明的人在陰謀着什麼。

    我說:“我走了。”

    “你就這樣施施然走了?”晏滿問我。

    我說:“那我…給你磕一個。”

    “呵呵。”晏滿哼笑兩聲,他說:“言兒,你也變的如他們一般潑皮無賴了。”

    我不覺得,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有來有回。

    我問他是不是又要罵我是母猴子了,他瞪大眼睛:“你爲何這樣想?我不會因此厭惡你的,言兒,我只是想說。”

    他努力措辭,我一刻不停的轉着菩提手串。

    他說:“京城的正人君子都被築在城牆下了,若只有陰謀小人才能得道,那我希望大喆朝中有你一席,好過古氏中我等混喫等死之流。”

    菩提手串斷了,掉了一院珠子。

    晏滿說就當燒荒了,便慢騰騰的爬上假山,坐在我方纔踩着的位置,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淡卻的煙。

    情況已經控制住了,我不知道晏滿在看什麼。

    離開了滿王府,聽人說方纔有轎子走着走着馬瘋了,路人描述的陣仗就是晏瀟人等。

    宅子隱匿在進程中最不起眼的一處,宅子裏做事的人規矩沒有潯王府的大,他們大多是有一技之長的潯王府親信。

    廂月已經安置好,她讓識玉傳達,她現在誰都不想見到,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月子。

    這裏許多高手正往刀劍上抹着什麼,他們要去王府幫忙。

    人才走了不久,丁郎從屋脊上跳下來,他說有宮裏的人正在靠近,穿着宮中服飾,前頭的那個好像是亭魄。

    我說不慌,“可有暗道和密室?姓名上過通緝令的從暗道跑,容貌氣質一見就知不凡的躲進密室。既然他們明目張膽的來,就不會有衝突。”

    荀嬤嬤點頭:“姑娘說的對,沾親帶故的那幾張臉快去躲躲,此事不必驚擾廂姑娘。”

    荀嬤嬤想了想,又問丁郎:“來的只有宮中人?不像是抄宅子的吧?”

    “不像。”丁郎說。

    人已經進來了,亭魄一如既往的平靜,沒什麼感情的把一道明黃色的聖旨拿在手裏,他問我:“宗姬,這麼叫您成吧?”

    我說隨便你。

    滿院子站着的都是王府來的,大多數是廂月院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只丁郎一個男子。

    明着是這幾個人,一牆這個,一門之內還有數不清的人在聽着這裏的動靜。

    我們都沒跪,亭魄也沒計較,今日事之大,注意力早不在這上頭了。大不敬之罪晏瀟想治隨便一件事都能治,不差這一件。

    “你既未與攝政王殿下成婚,我便還叫您宗姬。”他說:“這聖旨,我是按規矩念給您聽,還是…”

    “你直說吧。”

    “正有此意。”亭魄說:“您得宮裏走一趟了。”

    荀嬤嬤走上前來:“宮令,您可知道罪名?”

    亭魄說:“即便沒有罪名,陛下讓走一趟不就得走一趟。”

    我說:“嬤嬤不必擔心,殿下回來了說與他就是。”

    不就是皇宮,上次都下獄了不也好好的出來了,不過宮獄,又不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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