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65章 良善之策
    亭魄拿着拂塵柄敲了我額頭,猶如打更的打梆子聲,敲得我昏天黑地,我閉上眼睛耳邊嘈雜,彷彿置身鬧市。

    我慌忙擡起沉重的眼皮,光卻姍姍來遲,眼前霧氣騰騰,兩道身影逐漸清晰,一主一侍,爲主者戴着面具。

    我不能理解的東西都只能暫時被我歸類到玄學,耳邊的聲音熟悉又遙遠,像是有發生裝置懸在我腦後。

    眼前是南倌莊集市初遇晏瀟時的景象。

    鐵鍋燒的霧氣騰騰,周遭是非虛非實的人來人往,只有戴着面具的晏瀟和亭魄是不透明的真實人類。

    我當然知道這是假的,但不能分清這是幻覺還是夢。

    薄霧漸淡,地面是坑坑窪窪的地面,我曾經在上面拎着木桶走來走去,偶爾會崴了腳。

    走了幾步卻仍然是平整的地面,薄霧越來越淡,似乎霧徹底消失時我便再也看不見真實的場景。

    我朝着晏瀟走去,他離我越來越遠,我走着走着竟然開始爬山。

    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南倌莊集市時我停下來,拽着山崖壁上的枝條回頭看去,亭魄拿着拂塵站在下方。

    他緩緩擡頭,聲音幽遠的傳來,他說:“聽說過卜詭山嗎?”

    枝條脫離崖壁,我從上面滾落下來,不知道自己爬了多高,跌了許久還不能到底。

    當我發出叫聲驚醒時正趴在臺階上,頭上有人發出哼笑,是晏瀟,他白了我一眼繞過我踩着臺階至龍椅坐下。

    我坐起身,胳膊和腿都摔得像散了,大殿門窗緊閉,站在殿中央的亭魄躬身噴出一口血。

    他支撐不住單腿跪在地上。

    我手裏抓着什麼東西,是臺階扶手上纔打的銀花托,已經被我生生掰斷。

    能掣住我一定是對於晏瀟來說第一大人生樂事,他不應該笑的那樣剋制,還不如索性坦然大笑,便不會顯得那麼小人得志。

    晏瀟說:“你與晏潯不過螻蟻。”

    “我等既是螻蟻,你豈會這般介懷?”我問。

    晏瀟說:“從前是朕擡舉你,如今朕瞧不上你了,朕有…”

    我說我知道了,“你有一萬種方式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你要這樣威脅我嗎?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不覺得他是個既威嚴又危險的帝王,反倒像個急於證明自己的缺愛小孩,越是張牙舞爪,越是可憐。

    我說:“晏瀟,你若真瞧不上我那日我聽不到你這些話,奈何橋我會走的很安靜,而不是幾百個鑼噼裏啪啦的響。”

    晏瀟惱羞成怒,他說:“讓她死!讓她死在幻境裏!”

    “什麼幻境。”不就是讓人產生幻覺,古早催眠而已。

    我說:“你看亭魄的臉白的無常鬼一般,別沒解決我,他先把自己耗死,卜詭山幻境術若真這般強悍,這天下早就再無爭議。”

    唯一讓人恐懼的是亭魄似乎對疼痛無知無覺,臉色蒼白人卻極其淡定,從小瓶裏拿出個藥丸自己吃了。

    晏瀟讓我滾,我這次沒有滾去大獄,而是墨雲宮,若缺等在外面,她探了探我脖頸,問我爲何看起來這樣虛。

    我給她講了方纔大殿上發生的事,我問:“亭魄爲何看上去比我還虛弱?他該不會是給我下了蠱吧?”

    若缺若有所思,“卜詭山…”

    大喆境內最有名的三個地方,古老的空峭書院,名聲正盛的青州山莊,還有神祕的卜詭山。

    空峭書院底蘊深厚,自大毓朝時就頗負盛名,書院的先生親自挑選門生,不看出處不問姓名,從大毓到大喆,朝代變了不變的是科舉放榜時那上面許多明裏暗裏受教於空峭書院的弟子。

    青州山莊則更魚龍混雜些,無論是江湖俠士,還是朝中罪臣,只要與青州山莊有往來交情,他們都敢收。收徒不如空峭書院那樣苛刻,門風散漫,時常有學生半路出走,往來鬆動,要比空峭書院亂許多。

    大毓沒落時,太子曾把自己一兒一女分別送至空峭書院和青州山莊,這一傳聞讓這兩處更令人好奇嚮往。

    比起前兩者,卜詭山名氣則要若上許多,司天監的有許多卜詭山來的弟子,從前我以爲他們也就是看看星象,管理一些皇家祭祀事宜。

    今日一事,我發現自己好像對卜詭山一點了解都沒有。

    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我說:“亭魄來自卜詭山。”後半句我及時忍住,宿莽也來自卜詭山,他們是雙生子。

    宿莽那一身紫色的衣裳,還有頭頂兩個月牙連接起來的頭冠,那兩縷垂下來的布條。亭魄不離身的拂塵。

    從前覺得宿莽人妖里妖氣的,現下更覺得像鬼魅。

    如果亭魄只是催眠了我,那還不值得擔心。可是不然,我從沒見過那個催眠師把人催眠了還能把自己反噬到吐血。

    我只祈禱別是給我下蠱了,那些我不瞭解的東西讓我感到恐懼。

    夜裏若缺叫醒我,外頭燒起來了。我說:“又來?”

    若缺扶我起來,這宮裏早不如以前安全,我和若缺都是和衣睡的。

    才走到門前,門就被從外踹到裏,若缺擋在我前面,說:“你是何人?”

    藉着火光我認出來她是玹嫋飛,賢王府晏洺的…紅顏知己吧。有關係沒名分處處被呂家針對的那種。

    我說:“呂家不如從前,你日子好過了許多吧。”

    她神色有被人戳中羞恥的慌張,她說:“誰的日子又好過。潯王府那位做的好事,賢王府也猶如煉獄。”

    我一點都不意外,“皇宮,潯王府還有賢王府,但凡誰的巢着了,火星都會吹到另外兩家,賢王不明白嗎?”

    誰有所損失,便會讓另外兩家同樣損失,不管無辜與否,他們只管維持一種穩定。

    以我對晏潯的瞭解,賢王府和皇宮只有其中一個是他讓人做的,另一個屬於他們共沉淪的結果。

    我說:“你明不明白一個道理,咱們三家是共沉淪的。”

    “什麼意思?”玹嫋飛問我。

    我說:“以我對晏潯的瞭解,皇宮和賢王府只有其中之一是他讓人做的,若皇宮不是你們賢王府點的,那麼賢王府就是宮裏這位點的。”

    玹嫋飛差點拿不穩刀,她恍然大悟後竟然覺得難以置信。

    我也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她居然才明白。

    她怒吼一聲和若缺打起來,這就對了,權爭中除了自己人便都是敵人,不存在不想幹的。

    若缺示意我出去,我推門跑到院子裏,月光好事火光晃的地上一東一西兩條影子,我轉身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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