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67章 流放
    “又要下獄了。”我站在殿外,晏瀟容我和晏潯說句話。

    我站在屋檐下,其實宮牆也沒有很高,只是皇宮好大,錯綜的樓宇如同數位以往帝王的基建一覽,遮擋着人的視線。

    前者中道崩殂,後來者愚蠢往復。一人不成,衆人拼縫。

    晏潯看着門口,我說:“你不必覺得挫敗,勝負乃常事。”

    兩個侍衛押着曲昶瑜從裏面出來,晏潯眼睛盯着,目送曲昶瑜消失在拐角處。

    我說:“每次都是跟他一起,這算什麼事兒啊。”

    “一點都不好笑。”晏潯看向我,冷着張臉。

    他沒什麼幽默細胞,行事作風是我最討厭的壓抑類型,我曾覺得我會退避三舍。後來想明白了,太極圖還一白一黑,愛情也講究平衡。

    現下已經很好了,他好歹能聽出來我在開玩笑。

    我說:“我不會死的,我有…”我想了好久“外掛”這詞替換成什麼才能讓他聽懂。

    “你當然不會死。”晏潯說:“晏瀟要是讓你死,那就都別活了。”

    我說別別別,他要是極端至此,我倒不好平衡了。

    晏潯指着左肋骨處,他說:“言兒,我這裏痛。”

    他一臉的平靜,從表情看不出來任何不適。我看着他指的位置,我說:“心臟的話,是不是太往下了點。”

    我扶着他的手上移到心臟的位置,我說:“你是想說心臟痛嗎?”

    他說不是,又反握住我的手放回原來的地方,他說:“就是這裏痛。”

    我說:“那你回去請太醫吧,我又不是郎中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不過你痛了肯說出來就是好事,你不說我也不會讀心術,所以下次也要說出來,即便我解決不了你要說出來,知道了嗎?”

    晏潯點點頭:“最晚明日你便能出來,不必擔心,有人會保護你。”

    我點點頭,“昨夜若缺把玹嫋飛打傷了,不過她在宮中穿梭自如,若缺行動受限,被她逃掉真是可惜。你叫人看護好廂月,重要的宅子都要戒備起來,他們這次來勢洶洶,看着像有很足的把握。”

    “我知道。”晏潯長舒一口氣,他應該還打算說什麼,兩個侍衛來催我走,我便跟着侍衛走。

    沒有盡頭的長廊,回頭看見晏潯站在階上沒離開,也不是第一次下獄,方纔還自我催眠道,就當回家了。

    可看見晏潯的目光突覺得天地廣袤而心境狹小,他的一眼萬年裏,我的朝夕頹然孤寂。

    晏潯說:“勿惦念我。”

    我明白,有人喜歡說反話,不要惦念他的意思其實是怕他自己惦念我。

    我說:“晏潯你別怕,即便所有人都瘋了,我也是最冷靜理智的人。”

    晏潯一怔緊接着手捂着胸下肋骨彎下腰,下一刻我就被侍衛拿刀柄抵着脊樑轉彎,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許多年前目睹王妃崩潰的少年晏潯塌下的脊背和他的天地。

    我以爲晏瀟給了我回墨雲宮收拾衣物的時間,沒想到他根本沒打算讓我入獄。

    可公告卻是貼到了潯王府的外牆上,潯王府先嘉懿王妃義女、攝政王古晏潯義妹古慎言流放邊疆,攝政王古晏潯妹古廂月擇日杖斃。

    消息是呂酥幼特意讓人說給我的,一個行事遵照自己情緒的人我很難揣測她的意圖,她現在就像個危險而又沒有規則的程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向我丟把刀子。

    死罪的竟然是廂月,晏瀟狠毒至此,讓晏潯同門師長在殿內痛哭流涕迫使我認罪,如今卻說我認罪無效,廂月還是要死。

    我本來想砸了墨雲宮,一把火全部昇仙。可我要做這世上最冷靜理智的人,否則晏潯會失望。

    我叫來若缺,“南倌莊王府別院,青帝軒寢殿牀頭暗格裏有塊免死令牌,你速去取來。”

    若缺一刻不敢耽擱,我反覆和她確認她有能力出皇宮,她走後我還是跪在院子裏對着天地磕了三個頭。

    我不信鬼神,可人到了絕境很難不期待鬼神。

    前不久我還在心裏譴責嘉懿王妃,豈能因先王爺有錯,就牽連到年幼的晏潯和廂月,如今看來,我也未必做的更好。

    人在絕望時還被苛責不理智,這也是件殘忍的事。

    塵土飛揚的世界,就別高高在上的笑話別人灰頭土臉了。

    夜裏我又見到了晏瀟,他穿着身月白色的輕薄衣裳站在月門下,我坐在廊裏以爲那是個影子,細看是他。

    如今天已不冷,夜裏稍有涼風,他不僅衣衫單薄人也單薄,瘦的像秋日芭蕉樹,不再新鮮,活不過寒冬。

    看他一眼都嫌多,我從扶手上跳下來進了殿,他跟在我身後,一如既往的來去自如,差別只是我早已不再因他來而暗自雀躍。

    燭光下才發現他方纔的月白是披着月光,其實穿的是素白裏衣,這樣的穿着這樣的時間出現在這裏,真不是個清白的徵兆。

    我說:“廂月還沒走呢你倒穿上孝了。”

    “就那麼恨朕嗎?”他明知故問。

    他站在門下陰影裏,人像自陰影里長出來的,也確實如此,他曾經的陰霾並沒有隨着他的光鮮而消散,而是化成一塊籠罩在他心底的烏雲。

    有的人好像自出生起就被定下了基調,晏瀟連登基那天都在下雨。

    我說雨不會停了。

    “你會被流放。”他告訴我。

    我說我知道。

    他抿了抿嘴巴,很沒底氣的說:“你會出城,到涼白柳坡時朕的人會把你接走,邊疆會出現一具穿着你衣裳的…”

    我說:“晏潯會找到我的。”

    晏瀟沒說話,踱步到燭臺後面,有些無所適從的將手遞近火焰又在沒碰到前及時收回手。

    他睫毛濃密,燭光從上照下來,他下眼就籠罩一層陰影。

    “他不會。”晏瀟仰臉看着燭火,他說:“燭臺太高了。”

    他踹斷燭臺,蠟燭掉落地面滾進桌案下,垂至地面的桌布把蠟燭藏的嚴嚴實實。

    晏瀟說:“這樣就找不見了。”

    桌布適時的被蠟燭點燃,火焰一點點上竄,晏瀟歪了歪頭,他說:“看來宮中近來犯火,該讓宮人引些活水進來。”

    說話間火焰竄的很高,甚至高過放下的燭臺,已經引燃了上頭的紗幔。

    我說:“找的見,不覺得更明顯了嗎?”

    晏瀟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殿門,似多留戀那火焰,不一會兒提着水桶進來,穩準的的撲滅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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