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本朝的龍興之地,當年太|祖皇帝起事,不少開國功臣皆是金陵人。其中除了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便有甄家。當年的甄家太爺是太|祖皇帝的錢糧官,深得信任。

    後來賈史王三家立了軍功的嫡脈親支相繼入京,爲太|祖提供銀錢支持的薛家依舊留在金陵照應生意,祖上得了紫薇舍人的封號,做了皇商,在戶部領差。

    而甄家也留在了金陵,照應的是皇家在金陵的基業。江南產全國半數稅賦,其中佔比極大的鹽政和織造房,都是甄家管着。現任甄家族長甄應嘉兼任兩淮鹽運使和江寧織造兩個肥差,其表弟又是皇長子,但凡在江南,無論官商,都唯甄家馬首是瞻。

    而現在,朝中也偶有言官直諫,兩淮鹽運使和江寧織造兩個職位牽連太大,理應分權讓兩個官員分別擔任纔好。興德帝雖然出於多方考慮暫未採納,但是也並未呵斥言官,本就證明興德帝由此考量。

    原本只要興德帝在位一日,就不會少了平安州的錢糧軍餉,兼之寧榮二府和甄家也有一層老親關係,賈代善並不打算參與此事。

    但是甄家都開始設計賈政科舉舞弊了,賈代善又不是麪糰任人拿捏,自然要反擊。

    張佑聽了賈代善如此提議,神色變得越來越堅定:“老賈,我以前總覺得只要我立身正,便不懼任何詭計,自己無需算計任何人。今日才知道對待卑劣者,不能一味退讓,也要主動反擊。我自問排兵佈陣比不上你,從今以後,對付司徒聰一事上,我聽令於你。”

    賈代善倒也沒有謙遜,而是反而調侃道:“老張啊,枉你那樣大的名聲,還不如你女兒機變。”

    張佑聽到賈代善提起張萱,問:“阿萱怎麼了?”

    賈代善便將張萱如何奪回掌家權,並一舉將家中惡僕一舉除去的事說了。

    賈瑚依舊坐着不動聲色的思慮前世科舉案的事,聽到賈代善提起張萱整頓內宅的事,稍微驚訝了一下。畢竟賈代善回京,賴忠等人貪墨的證據就擺在了眼前,賈代善並不知道張萱設計的經過。

    不過轉念一想,賈代善如果這點兒洞察力都沒有,也不會有一代戰□□聲了。

    等賈代善三言兩語說完經過,賈代善笑道:“你女兒的兵法運用得可比你嫺熟。”

    張佑怔愣了片刻,道:“是我迂腐了,將人想得太善。”

    二人在大書房議事半日,賈代善祖孫在張家用午膳之後纔回了榮國府。

    隨後的日子,賈家和張家彷彿都恢復了平靜。

    又過了一段日子,一個名叫甄應劼的禮部員外郎被升爲禮部郎中,但是被調去了專管祠祭,不再參與科舉有關的任何工作。這個甄應劼正是江南甄家的旁支子弟。

    大皇子手下有位長史名叫湯澤,是深得大皇子司徒聰信任的謀士。此刻二人在書房分賓主而坐。

    湯澤此刻臉上有幾分嚴肅:“王爺,這次賈政被賈代善從江南捉回來,現在甄應劼又被明升暗降,調去了閒職。我們未能一舉拿下張佑,恐怕反而樹敵了。”

    司徒聰對於此事也大爲光火,怒道:“張佑這個不識擡舉的老匹夫。他因在文人之中名氣太高,若是跟着太子,反而不會受重用,將來頂多還是一個禮部尚書。若是投靠本王,待本王成就大業,將來做一國丞相,豈不快哉!”

    君權和相勸自古既有共同利益,又有相互制衡的一面。

    司徒聰雖是皇長子,到底不是嫡出,所以纔會打算用相權換取張佑的支持,但是甫一接觸,張佑便迅速拒絕。而太子本就是正統,只要自身不出差錯,便可以順利登基,站在他的角度,自然不需要一個威望過高的丞相。

    湯澤情緒沒什麼起伏,語氣有着謀士該有的冷靜:“王爺息怒。張佑此舉是和王爺撕破了臉,既是此人不可挽回,我們便該繼續向前看纔是。照說,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首先要查的便是何時走漏了風聲;另外,我覺得賈代善是一勁敵。他以前在平安州我們尚可徐徐圖紙,現在他既已經卷入此事,我們勢必要有所應對?”

    這便是令司徒聰傷神的地方,賈代善要勇有勇,要謀有謀。如果說張佑過於正直是他的弱點,賈代善的弱點則難以尋找得多。“賈代善確然是個難纏的對手,因榮國府和本王母族也是老親,本王原本打算除掉張佑之後,再招攬寧榮二府。彼時本王手上捏着賈政舞弊的把柄,不怕賈代善不從。但是……”司徒聰在書案上重重一拍,依舊爲賈政沒有上鉤的事而惋惜。

    冷靜了片刻,司徒聰問:“湯長史認爲接下來該如何?”

    湯澤道:“現在有兩條路,其一,王爺放棄爭取,從此刻意遠離朝堂,做個閒王。現在王爺和太子殿下並未產生不可挽回的矛盾,王爺放棄,太子不會容不下王爺。想來王爺願意退步,榮國府和張家也不會再硬碰硬。畢竟王爺是親王之尊,他二人雖是文武重臣,若無太子支持便與王爺相爭,必然討不到好。”

    司徒聰怎說都是皇室,他只要不爭奪皇權,於興德帝也好,於太子也好,都是骨肉親人,都會偏向他。現在司徒聰之所以會覺得賈代善棘手,是因爲他想奪權的時候,太子會站在賈代善背後。

    司徒聰明白這個道理,然而並不甘心:“我此刻放棄,日後太子登基,便是留我一條性命,也不過是慢慢削權,空留一座王府和王爵而已,鈍刀子割肉有什麼趣?湯長史還有別的法子麼?”

    湯澤道:“王爺既是堅持要爭,便只有一往無前了。皇上極是信任賈代善,賈代善這樣精明的人,我們也難以設計他做出什麼讓皇上震怒的事。這樣的人,若是不能爲自己所用,最好別讓他爲任何人所用。”

    “如何操作?”

    湯澤道:“平安州的軍餉向來充足,若是能在軍餉上縮減一二,賈代善未必不和皇上生隙;只是如此收效甚慢;還有便是圍場之中直接出手!”

    湯澤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司徒聰眼睛一亮。此法雖險,一旦成功,可卸太子一臂膀。

    只聽湯澤又說:“賈代善回京後不久,曾打發了一批下人。其中有個名曰賴忠的,是賈代善的親信小廝;他討的老婆又是賈代善之妻史氏的大丫鬟。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得知賈代善的一二祕密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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