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侍郎看着離禮部尚書尚且有一步之遙,但是已經是廖凱能夠達到的上限了,而且這個廖凱明明沒有展現出傑出的才能,卻在後來升遷極快。即便沒有找到廖凱參與案件的證據,這個人也值得懷疑。

    賈瑚正在頭腦風暴。

    張佑思之再三,謹慎開口:“每個部院都有各方安插的人,我雖是尚書,有些人手也並非我能左右的。”

    這道理但凡是做官的都懂,尤其京官各部院,這種現象尤爲嚴重。譬如前世賈政那樣的尚且做到工部員外郎呢,自然不是因爲他的才能,而是因爲他是太上皇安插的人。

    禮部現在皇上的、東宮的、其他皇子的人都有。

    賈代善道:“你先將你知道被安插在禮部的人一一列出,再一個一個排除嫌疑。”

    張佑取過紙筆,便開始勾勾畫畫。最後整理出一份名單遞給賈代善:“這幾人我覺得都有嫌疑,但若是找茬全都踢出禮部,未免過於打草驚蛇。”

    賈代善接過看了一眼,只見張佑的懷疑對方將各方勢力佔全了,失笑道:“你這豈止打草驚蛇,這是得罪了大半個朝堂。”

    張佑苦笑一下,“雖然親家給我提了醒,但是敵暗我明,若是不將可疑之人全都排除,恐怕逃不過被人算計。只好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至於將人得罪了,大不了我過了這一關告老便是。”

    賈瑚伸長脖子看了一眼賈代善手裏的名單。

    這些名字賈瑚大多記得,前世裏要麼立了功要麼被連累,但是這份名單裏沒有廖凱。也就是說張佑這份寧可錯殺的名單,依舊沒將釘子全都拔出。

    賈代善皺着眉頭:“好端端的說什麼告老?你得罪了人就告老,芝蘭他們也辭官麼?”張佑膝下二子一女,二子分別叫芝蘭、玉樹。

    現在長子張芝蘭已經外放,張玉樹現年十八,原本是打算這一科參考的,但是張佑覺得張玉樹性子單純,便是中了,也經不住官場勾心鬥角,索性讓他多磨幾年性子,下一科再說。

    張佑道:“若是真到那一步,我便是不在官場,總有門生能照應芝蘭一二;至於玉樹,原本打算下一科參考的,如今這情況,再多隔幾年,等他兄長立足穩了再考便是。”

    聽到張玉樹下一科參考,賈瑚驚訝的擡了擡眼。難怪前世張佑的案子判得那樣重,前世張佑案就案發在三年後,其中張玉樹年紀輕輕高中狀元,風光無倆的同時,也有人質疑張玉樹是否真如此有才學。後又查明張佑泄題。泄題給親子,引起朝野震動,便是張家根基深厚,不少人願意使力,也沒保住。

    賈瑚原本想循序漸進的展示才能,好給張佑一個適應過程。現在看來,恐怕需要自己提前提個醒。於是賈瑚道:“祖父,外祖父,如果外祖父做禮部尚書這些年,已經有不止一個二叔這樣的人高中,該怎麼辦?”

    一句話將賈代善和張佑問得盡皆一愣。賈代善還好,向來兵不厭詐,對陰謀詭計適應極強。張佑則是忍不住出冷汗。

    不但因爲賈瑚提出這個可能太過嚇人,還因爲可能性極高。

    他們可以操作一個賈政,難道不會以此方法多混幾個人進去麼?若是以前已經成功過,這次才如法炮製,以前所取的進士中已經摻雜了這些人,只等一個機會呢?

    這是要將張家連根拔起!

    其實對於這個設想,賈瑚有八|九分的把握。

    前世張佑案之所以用了重典,除了激起極大民憤外,便是查出作弊入仕的人不止一個。這些人的口供後來指向了張佑。從證據來看,張佑罪有應得;前世季琳所覺得的疑點便在於:整個案件有人爲運作的痕跡。

    賈瑚記憶力不錯,但前世只是草草翻了這個舊案的卷宗,賈瑚不敢保證能記住與案件相關的所有人。

    正在這時,賈代善開了口:“親家做禮部尚書這幾年,總共也沒考幾科,先將這幾科中進士的名單拿來,再一個個排除。左右我將賈存周那個不爭氣的抓回來,對方多半已經知道打草驚蛇,反而有一段暗中觀察的時間。”

    張佑捏了捏拳頭,他爲人向來清正,對人性卑劣程度的認識得沒有賈代善深刻。現在整個張家已經置身於危險之中,令他憤怒不已。“好。”這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賈代善又和張修商量一些處理此事的細節,說了一會兒,兩人不約而同的發現賈瑚像入定了一般,在發呆。

    賈代善大掌在賈瑚眼前晃了晃:“瑚兒,在想什麼?”

    賈瑚‘哦’了一聲,“我在想,爲什麼呢?”

    “什麼爲什麼?”

    賈瑚道:“如果我想要什麼東西,肯定是先跟母親說,母親不同意,我纔會自己想辦法。”

    賈代善和張佑立刻反應過來了,賈代善問:“老張,以前有沒有人拉攏過你?這些人中,誰最可疑?”

    之所以之前二人都未往這方面想,是因爲兩人都知道張佑的爲人,幾乎是個不可能被拉攏的對象。但是別人未必這樣瞭解張佑的脾性。

    甚至有的人覺得,如果拉攏一個人被拒絕,只是好處給得不夠多。只需要繼續加碼就行。

    張佑認真回憶了一下,“給我送禮的人不知凡幾,但是除了正常的冰炭敬人情往來,不該拿的我向來不伸手。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否有關,當年大皇子曾想讓玉樹給皇長孫做伴讀,我並不想張家兒郎與皇家牽連太深,便乾脆將玉樹送去了書院。”

    賈代善道:“那時你剛升任禮部尚書,在文人中聲望極高,而玉樹給皇長孫做伴讀,年紀也稍大了一些。也許當時皇長子雖然拉攏你不成,也沒想過一定要除掉你。但是現在你在文人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之前又明確拒絕過皇長子的拉攏,他便坐不住了。”

    張佑臉色沉了沉,“我向來沒有明確表示偏向太子,只是太子本就是正統,我維護的僅是禮法而已。如果這便遭來殺身之禍,皇長子僅有如此肚量,他本就不配身居高位。”

    賈代善道目光漸漸透出寒意:“你許多門生在全國各地,總有在江南的。也可暗中查探一些消息,另外,也該向皇上推舉新的巡鹽御史了。”

    賈瑚心中暗讚了一句不愧是常勝將軍。既是司徒聰先出了手,怎麼能只知防守呢,自然是要擊甄家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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