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鑑賞風潮的流行，舊貨市場也逐漸火爆。
其中以潘家園鬼市更爲出名，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當年沒落貴族，將家中的古玩拿到此處變賣。
但貴族礙於身份，覺得沿街站賣很丟人，所以只能在夜晚進行，天亮前就會離開。
加上部分古董渠道來源不明，只能繼續祕密交易，所以纔有了鬼事的說法。
林然將招呼着人力車停在市集門口，放眼打量着周遭的景狀。
在入口處，赫然印着“潘家園”三個大字。
走入市集，沿街兩旁都是舊房子，大部分都是經營文玩的店鋪。
在店鋪的門口，小商販們都鋪開了麻袋，將他們的貨物擺放在地上。
看上去和菜市場的檔口有些類似，只不過販賣的都是舊貨。
不遠處是居民樓，但也不高，也就六七層。
爲了隔開居民區和市集，兩者間圍上了鐵柵欄。
這邊的人數比琉璃廠更多，還有很多外地模樣的遊客在此。
但是，潘家園的感覺卻和後世的大集市不同。
走進去的第一感覺就是——安靜。
不像其他的地方，小攤販們會大聲叫賣。
只有停留在攤販前的客戶和小商販交流的聲音，大街上人頭攢動，卻沒有人大聲喧譁。
來到這裏的明顯都是專業人士，在攤位前，時不時有人拿出手電筒和手套進行查看。
看中了貨物，和攤主的交流也是輕聲細語的。
各自做各自的事，這就是鬼市的傳統。
看到這一幕，林然有些心動了。
這裏可真太符合他的胃口了，這麼多的貨物，只要能撿漏一兩件，今天就能賺的盆滿鉢滿！
林然興奮地向着鬼市深處走進去。
隨便看了幾個攤位，但大部分都是些不值錢的貨物，畢竟這裏對外的名義是舊貨交易市場。
舊衣服，舊玩具，舊書等也被拿出來交易。
鬼市貨多，好貨卻極其難尋。
往前走着，竟然看見了一個喇嘛打扮的僧人，而周圍的人正在低語，這在鬼市當中並不多見，瞬間就引起了林然的興趣。
林然悄悄靠過去，只聽一位路人低聲議論道：“看，這是騙子吧，打扮這麼誇張？”
“打扮成僧人招搖撞騙，是不怕被佛祖懲罰嗎？”
林然身邊的人看到他想上前查看貨物，還好心的小聲提醒道：“小兄弟，眼前的傢伙是潘家園知名的騙子，你還是小心點。”
騙子？
若是想要行騙，至少也得保持低調形式，打扮的這麼誇張，生怕別人認不出他似的。
世間還有這種騙子不成？
其他人還在對那喇嘛指指點點，林然已經來到了他的攤位前。
和他的打扮一樣，攤位上擺放的也都是藏傳的東西。
“你好，請隨便看。”
喇嘛雙手合十，臉上卻沒有一點表情。
此人穿着藏僧的衣服，頭上戴着一頂雞冠帽，脖子上掛着天珠做成的佛珠。
從遠處看不覺得，一旦靠近卻發現這位喇嘛身材高大，劍眉大眼，眼神裏透露着清澈。
只是感覺他普通話不是很好，在客人來之前，他就坐在攤位後面開始打坐，嘴裏還唸唸有詞。
難怪會被當成騙子，擺攤的時候還要誦經唸佛，一副做給其他人看的模樣。
但兩世爲人的林然，有豐富的看人經驗。
這喇嘛的眼神當中，純潔的沒有一絲雜質！
憑藉他在國博館工作的經驗，只有擁有堅定信仰的人，纔會擁有如此純淨的眼神。
話說回來，僧人擺攤確實不多見。
藏僧更是生活在有獨特風俗的地區，怎麼會到京城來擺攤？
看周圍人議論的樣子，他也不是第一天來這裏擺的。
如此種種，更是讓林然滿心疑惑。
此人明明看上去非常的純真，剛纔爲什麼市裏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他是騙子？
低頭掃了幾眼他攤位前售賣的貨物。
大部分是藏傳佛教的法器，例如法鈴，金剛杵，轉經筒。
這些東西很顯然都是仿製品，否則通常都是不準拿來賣錢的。
另外一些就是天珠之類的小珠子，但天珠的數量稀少，但擺在這裏的數量卻是讓人不由咂舌。
這是把大家都當傻子了不成？
也難怪此人會成爲潘家園裏的“過街老鼠”了！
僅僅是看了一眼，林然對他賣的貨物心裏就有底了。
周圍羣衆那充滿辱罵性質的議論，他卻表現的絲毫不在意。
見這人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樣，林然心中暗暗的想着：“藏傳僧人怎麼會來到鬼市？”
不說其他的，這裏的攤主一個比一個精明，沒有點口舌之力，像他這樣不招呼客人。
想要賣出去可不容易！
他忽然對眼前的僧人興趣倍增，問道：“你好。”
僧人點了點頭致意，顯然他並不太擅長和人交流。
“請問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廟裏帶來的嗎？”林然說道，“你帶了這麼多東西，是怎麼從藏區過來的？”
要知道現在的交通可不方便，帶這麼多東西到京城來賣，每天都是巨大的開銷。
而且不一定能賣的出去，僧人怎麼會在這裏做生意？
此人身上，處處都透露着古怪！
但這更引起了林然的興趣，藏傳寶物和普通文玩不同，其中的門道可是大有學問！
周圍的人看着林然一副不聽勸的樣子，也是竊竊私語了起來。
“真是小孩子，就是容易上當。”
“別看他一身僧人的打扮，實際上還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搜來的。”
“天珠那麼值錢，他這裏起碼幾百顆，那豈不是要成爲百萬富翁？”
好在林然不是一個容易被流言蜚語影響的人，眼前的喇嘛也不在乎別人的閒言細語。
有人跟他搭話，他總算是操着一口蹩腳的普通話，緩緩的開口了。
“我是來京城遊歷的苦行僧，這些東西，都是師傅圓寂前的交代，讓我揹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旁邊人聽到這句話，捂着嘴竊笑起來。
來鬼市不是爲了賺錢爲了什麼，像他這種和尚，老老實實化緣就是了，非要裝什麼純粹！
對於周圍人的譏諷和偏見，林然也還算能夠理解。
畢竟這是一個信息封閉的年代。
大部分人對於外地情況知之甚少，少數民族地區尤甚。
要知道，即便是互聯網發達的後世，人們對於一些少見之物的偏見依然存在。
這是人類的劣根性，並不會隨着時代而改變。
而且從周圍人議論情況來看，這喇嘛之前賣出去的東西，應該有不少假貨。
要不然，也就不會空穴來風了。
但林然洞悉的，還是其背後的原因和本質。
大老遠辛辛苦苦背一堆假貨過來，其背後的意義，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