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當然並不擁有顧棲這樣一雙奇異的眼睛,但是隨着朝那一幢房子越發的靠近,即便是宴潮生和姜雀臣這兩個四級天師,也逐漸的察覺到了不對。
周圍的溫度下降的速度快的令人匪夷所思,很快,即便是有着自身的陽氣相護,又撐起了阻礙陰氣的防護罩,他們仍舊覺得有冷意一點一滴的蔓延了上來,身體在不自覺的發抖,牙齒也開始打顫。
當然,姜雀臣該是真的冷,而宴潮生大抵只是裝的。
再反觀顧棲,他看上去非常如魚得水,環境於他來說似乎沒有半分的阻礙。
如此又行了一段路,顧棲終於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兩個同伴的不對之處。
“你們怎麼了?”他擰着眉問,帶了些疑惑和不解。
這個真的不能怪顧棲。
顧棲做任務,向來是不喜歡與人同隊的,以往能跟在他身邊的只有宴樂。
而宴樂是誰?
天師宴家首屈一指的天才,生來便諸邪不侵,百鬼退散。三歲可驅符籙,六歲能布靈陣,及至他十四歲的時候,已經是宴家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新一代天師當之無愧的魁首,也是最年輕的五級天師。
而不過是幾年之後,在宴樂十八歲成人禮的那一天,他更是一舉成爲了六級天師,引來整個天師界的矚目與震驚。
沒有任何人會去懷疑宴樂的天賦和能力,而這樣的宴樂與顧棲組隊,去處理各種各樣因爲陰鬼而造成的事端——那時候百鬼天災尚未爆發,人類社會的穩定與和諧不曾改變一如往常,連鬼神志怪之說都被視爲是迷信與玩笑話,同天師的存在一起被隱藏在表面的和平下——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他們是最好的搭檔,同樣年輕,同樣強大。
而有着宴樂這樣的搭檔,自然無形當中就讓顧棲對很多事情都形成了錯誤的衡量標準和定義誤解。
比如——在他的認知裏面,普通人在面對陰氣的時候是脆弱的、是需要保護的,可是既然都已經是天師,而且還是四級的天師,陰氣環境也應該只是尋常,根本無需去在意。
姜雀臣小小的哈了一口氣,對着顧棲搖了搖頭。
“沒關係,請您繼續帶路吧。”她的臉色凍的有些發白,但是那一雙眼睛卻亮的驚人,像是在黑夜裏面落下的一道光,“我或許不能夠對您有太大的幫助,但是至少不可以成爲您的拖累。”
這個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意外的堅決:“我也是天師,您不必有所顧慮,按照您規劃的行動去做就好。”
“我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那行,她敢這樣說,顧棲也敢這樣信。
只是他又多看了一眼宴潮生。
宴潮生:“?”
看他是個什麼意思?
宴潮生:“我也沒有問題。”
開玩笑,他能有什麼問題。何況這裏的陰氣舒服的讓宴潮生覺得自己通體舒暢,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話,那麼宴潮生估計就會徹底放開自己的本體,在這陰氣當中盡情的吞吐吸納。
但這顯然不行,因爲宴潮生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一想到這麼好的地方要被毀掉,宴潮生真的覺得非常可惜。
門依舊是木門,漆紅色的木在陰風當中顯得愈加陰沉,看着不知爲何會讓人聯想到乾涸的血跡。
顧棲一把推開門,要走進去的時候,被姜雀臣給攔住了。
“我的術法用在這種時候比較方便。”她咬着自己的嘴脣,“請讓我先來試一下吧。”
她也想起到一點用處。
顧棲無可無不可,隨她去了。
姜雀臣掐了一個訣,幾隻傀鳥被製造了出來,跳到她指尖清脆的鳴叫了幾聲,隨後展開翅膀飛進去屋內。
“這是傀鳥。”姜雀臣介紹,“能夠代替我,成爲我的[眼睛]。雖然並沒有太多的攻擊力,但是在探查情報方面的能力卻是一等一的。”
這倒是姜雀臣謙虛了。
她之所以能夠以四級天師的身份參與這一次的任務當中,這能力便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姜雀臣的傀鳥數量最多可達數千只,探查便方圓數千米的情況都並不困難。
而且,傀鳥所“看”到的影像能夠被她用特殊的方式儲存起來,之後再用靈器相機展示給所有人看,相當於一個活生生的記錄儀。
而這正是協會所需要的。外界必須知道,在這個屍窟當中,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不管是一個s級養鬼地的育成,還是一位六級天師的死亡,全部都是不能夠等閒視之的大事。
顧棲倚靠在門框上,聽那些雀鳥逐漸飛遠的聲音。姜雀臣的雙眼空洞失神,想來是正在通過那些傀鳥“看”這整幢屋子裏的情況。
不化骨的名字和血條還杵在那裏一動不動,顧棲大概判斷了一下,應當是在頂層。
“姜雀臣。”他就喊了一聲。
“……是!”
冷不防被他喊了名字,姜雀臣整個人都驚了一下,隨後面頰因爲過於興奮和激動而染上了紅暈。
“您有什麼吩咐嗎?”
“讓你的傀鳥去頂層看看。”
“好的。”顧棲擁有的是絕對的公信力和權威,他雖然說得沒頭沒尾,但是姜雀臣愣是一句多的話都沒有問,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這樓看着不高,也就三層,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姜雀臣操縱着傀鳥,卻發現上去的路那麼漫長,彷彿空間被誰延長了無數倍,怎麼也觸及不到最上面的那一扇門。
她的額角逐漸有汗珠滴落了下來。
這不對。她想。
一定有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冷靜,姜雀臣,去好好的注意、好好的想一想,究竟是什麼地方……
傀鳥不斷的振翅向上飛,玻璃珠做的眼睛上上下下的不斷轉動着,儘可能的去將周圍的一切景象都納入眼底,然後反饋給姜雀臣。
終於在某一個瞬間,小雀的眼底納入了某個一閃而過的痕跡。
那是非常不起眼的、極細微的痕跡,但或許是某種直覺,某種預感,姜雀臣就是莫名的覺得這東西很重要,不該被忽視。
她便操縱了一隻傀鳥朝着那個痕跡飛過去了。
湊近了看才發現,那其實並不僅僅只是一個“痕跡”,更確切一些說的話,應該是什麼人曾經用小刀在牆壁上剮蹭,留下來的斑駁而又潦草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