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縣屍窟-14

    兄長意味着什麼?

    林默然比姜雀臣大了整整15歲,在他們的父母於一次意外事故當中不幸喪生之後,林默然這個兄長便肩負起了養育幼妹的職責。

    這對當時纔剛二十歲出頭的林默然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無論從經濟上來講,還是從精力上來講。

    好在那不久之後的某一次事件當中,林默然的身上展現出來了能夠成爲天師的資質,於是他便入學了天師大學,並在畢業後成爲了一名天師——至少是不需要再爲錢發愁了。

    而“天師”這種特殊人羣,在百鬼天災爆發之前,一直都是喫着公家的飯,於是小小的姜雀臣便會在林默然外出做任務的時候得到很好的照料。

    兄妹二人就這樣相伴着,作爲彼此在這個世界上面最後、同時也是最重要的血脈相連的親人,相互扶持着成長。

    ——所以。

    對於姜雀臣來說,林默然是兄長,是父母,是教會了她諸多在此世行走所需要知道的道理的引路人,是無可替代的……最珍貴的存在。

    而在林默然接下華縣屍窟的任務之前,姜雀臣剛剛和自己的兄長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她覺得哥哥果然還是和自己有着不小的代溝,根本不懂得少女細膩的心思。壞蛋,大壞蛋!至少一個周都不要理他了!

    小姑娘就這樣憋着一口氣,即便兄長敲了許久她的房門,也堅決不肯打開,給對方一個臺階下。

    我這一次一定要讓哥哥知道他錯了!

    彼時,姜雀臣這樣想着。

    她未曾料到,那便是她與兄長的永別。

    自從華縣屍窟任務失敗、參與任務的所有天師無一生還,即便是六級天師都折損其中的消息傳出後,整個天師界都一片譁然。

    姜雀臣對於六級天師的隕落毫不關心,她滿腦子想到的,都只有一件事情。

    那……她的哥哥呢?

    她的哥哥也回不來了嗎?!

    姜雀臣發瘋了一樣的儘自己可能去搜集相關的信息,但是她能夠得到的最接近的線索,只有兄長最後所遺留下來的影像,和那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炸。

    少女在自己的房間裏面,抱着那一段錄像反反覆覆的觀看,如此枯坐了數日之後,再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瘦的快脫了相。

    ——而與之伴隨的,則是她跨過了三級天師的門檻,一躍進入了四級天師的行列。

    “我要接去華縣屍窟的任務。”

    她這樣和協會的任務發佈處說。

    “我不能讓我的哥哥留在那個地方。”

    要麼帶着兄長的遺體回來,要麼自己也死在這個任務當中。這便是姜雀臣做下的決定。

    顧棲應下了姜雀臣的請求。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槍,瞄準蛇母,接着扣動了扳機。子彈一枚壓着一枚送了出去,遠非姜雀臣的傀鳥所引起的小小騷亂所能夠比擬的。

    蛇母終於沒有辦法對於這樣的攻擊也等閒視之了。

    他試圖像是先前拍散靈力衍化而出的攻擊的時候那樣,也將這些子彈全部都拍飛。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用的方法,畢竟對於天師來說,無論什麼樣手段的攻擊與防禦方式,都必須依存靈力而行,偏偏蛇母能夠吞噬靈力,可謂是天師天然的剋星。

    實際上,上一批天師們便是在蛇母這裏損失慘重,活下來的不過一手之數,這其中還要多虧了有那位元姓六級天師的幫扶。

    可偏偏他遇到的是顧棲。

    而顧棲調用的,從來都不是靈力。

    子彈並沒有像是蛇母所預料的那樣被輕易的擋下,而是死死的嵌入了他的身體裏面。冰冷與燒灼的感覺同時躥出,並且迅速的在他的身體裏面打了起來,撕扯內臟肺腑,傳來可怕的疼痛。

    蛇母於是意識到了危險。

    他一甩尾巴,跑的飛快,在路過姜雀臣的時候甚至不忘將對方一併捲走。也不知道是因爲察覺到了姜雀臣是幾個人當中最好對付的,還是他的某種潛意識當中,還留有對姜雀臣的些許殘存的偏愛。

    顧棲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任他離開。

    他擡腿就要追上去,手中的槍也已經瞄準了蛇母,當場就要表演一個一槍爆頭。

    然而在扳機真正被扣動之前,卻是顧棲本人身上先發生了了不得的變化。

    他像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連手中的雙槍都沒有辦法握住。那兩把銀色的、被多少人捧着送上讚譽的法器自他的手中跌落,很快便沉入暗河的河底,一時看不分明瞭。

    但沒有誰顧着撈,因爲下一秒,顧棲整個人都像是脫力了一樣的直直倒了下去,還是他身邊站着的宴潮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纔沒有讓他面朝下摔進河裏面然後給活生生溺水而亡。

    “顧棲?顧棲?”

    江不換匆匆喊了幾聲:“這傢伙怎麼這麼關鍵時刻掉鏈子……!算了,剛好你也只有四級,就留在這裏照看一下他。我和衛黎追上去,不說斬殺蛇母,但至少——”

    他沉聲道:“也應該將那個孩子奪回來!”

    “好,把他交給我就行。”宴潮生點了點頭,“我會照顧他的,無須擔心。”

    這話便惹的江不換又多看了他一眼,繼而感嘆了一聲:“你和宴樂真的很像,不只是長相上。”

    “唉,如果宴樂還活着……就好了。”

    他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接着便招呼衛黎,一起追着蛇母在暗河遊過時留下的痕跡,很快就走遠了。

    這裏便只剩下了一個不明原因暈過去的顧棲,和一個宴潮生。

    “……呵。”

    周圍安靜的有些過分,只能夠聽見“嘩嘩”的水聲。

    半晌,宴潮生笑了一聲。

    “他們怎麼就這麼放心……把你留給我呢。”

    他伸出手去,劃過顧棲的眉眼、鼻樑、嘴脣,最後停在了他的脖子上,雙手微微收攏。

    “毫無防備。”宴潮生說,“如果我現在殺了你……會有人知道嗎?”

    顧棲當然不會給出任何的回答。

    宴潮生收回手,點了點顧棲的眉心。有一縷陰氣飛快的竄過,而宴潮生的眸中閃過明瞭之色。

    “原來是不化骨的能力所能夠作用的時間到了。——也是,能夠持續作用並且影響你這麼久,倒是合該那一塊兒不化骨感到驕傲。”

    “不過……”

    “醒過來後的你,怕是沒有自己少年時這般討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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