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擡棺-02

    “對於我出現在這裏,你好像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宴潮生並沒有什麼要從顧棲這樣的鉗制當中脫離出來的意願,只是仰着頭看顧棲,隨後朝着他笑了笑,“雖然我之前的確有預設過,最好的結果是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不過這一點當真如我所期望的那般順利的達成,我還是會感到開心。”

    “你專門爲我設下了這個局。”顧棲問,“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

    “嗯……大概是從我發現自己總是會下意識的去關注你的動作和行爲?”宴潮生低笑了一聲,“即便是作爲【必須關注的敵人】來說,這哥程度,也未免有些太過了。”

    所以一定是還有着其他的什麼要素——或者說條件,在影響他。

    宴潮生朝着顧棲伸出手來,像是一個要擁抱的動作:“那麼,我的王妃。”

    “我能否接受那些由你帶來的【禮物】?”

    這實際上並不能夠算是一個詢問,而更像是一個隨口的調笑、一個藉着這樣的機會去和顧棲搭訕的名目和由頭。更何況那些被他索要的【禮物】,原本就應該是屬於宴潮生的。

    所以也並不需要顧棲給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因爲在宴潮生這樣說過之後,那五根原本像是小狗狗一樣跟着顧棲的花燭不情不願的朝着他飛了過去,隨後被宴潮生一把撈住。

    當他們落在宴潮生手心的那一刻,原本安靜的燃燒、幾乎不消耗除了氧氣之外的任何東西的花燭在一瞬間開始用一種過分的速度融化。大滴大滴的蠟油先是集聚在燭芯邊那一小圈凹槽內,接着很快滿溢,“滴滴答答”的沿着蠟燭的邊緣流了下來,盡數灑在了宴潮生的手上。

    然而宴潮生像是根本察覺不到疼痛一樣,並不撒手。說來也怪,那些蠟油落到他手背上之後,便立刻融入到了皮膚裏面,被完全的包納和吸收,根本看不出半分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來。

    但這似乎也並不值得奇怪,因爲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一部分,是遺失散落的靈魂碎片。

    所以如今當它們要重新迴歸到自己的主人當中,也不過是殘缺的部分終於被補全,自然的像是水滴融入大海,不會有任何的阻礙和不自然之處。

    宴潮生身後那一對原本長長的、萎靡的拖着的鱗翼在一瞬間張開來,並不厚重,反倒是帶着一種輕盈靈動的美。那些原本睜開的猩紅色的眼瞳全部都閉上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最上方一直合攏的那一隻眼有如電影慢鏡頭那樣緩緩張開,看向了顧棲。

    顧棲:“?”

    不等他做什麼,便覺得眼前猛的一黑。原來是宴潮生合攏了那一對鱗翼,創造出來了絕對封閉和黑暗的空間——而在這個空間當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

    顧棲稍微動了動,但沒有能夠移動多少的距離便被宴潮生的翅膀給抵住。他被迫同宴潮生分享這一片狹小的空間,並且感覺到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隨後用力,收緊,按住了他之後所有可能的掙扎。

    顧棲開始認真的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動手。

    “別動。”宴潮生說,“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靈魂碎片的融合帶來的是“宴樂”二十年的記憶,那是如此龐大的信息量,當這樣一瞬間全部都壓過來,不由分說的灌入腦中的時候,即便是宴潮生,顯然也並不像是他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遊刃有餘。

    他將額頭抵在顧棲的肩膀上,青年身上的氣息起到了某種奇妙的、安撫的作用。只是被抱着的人顯然並不怎麼想要成爲他的抱枕,正在奮力掙扎。

    宴潮生便幾乎是嘆息着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七七。”

    顧棲不動了。唯一會喊這個名字的人已經離開了他一千多個日夜,以至於如今恍然再聽到的時候,竟讓他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們在黑暗當中這樣沉默的、長久的、一動不動的貼着對方,好一會兒之後,顧棲纔開口問:“我現在應該管你叫什麼?或者說,現在的你對我而言,應該是誰?”

    “咚!”

    “是宴樂還是……”

    “咚!”

    顧棲:“……”

    宴潮生:“……”

    顧棲:“什麼聲音?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一陣蓋過一陣的、過於沉悶厚重了的聲響,在整座鬼王宮殿當中都響起來,甚至是經由宮牆的迴盪而產生了迴音。

    並且,這響聲還在越來越大、兩次響起之間的時間間隔更實在不斷縮短,到了最後幾乎都要連成一片。

    面對來自顧棲的質疑,宴潮生覺得自己冤的一批:“不是我。”

    “我是宴樂也好,還是宴潮生也好,這些都交由你之後去親自驗證——雖然我認爲那都是我,並沒有需要刻意區分的必要——但無論哪一個我,都不會去用這樣拙劣的手段來打斷和你的相處。”

    “你是不同的。”

    ——是對於“他”這一個存在來說,擁有着超越了世上所有人的“不同”。

    “咚!咚!咚!”

    或許宴潮生還打算對着顧棲更多的剖析一些自己的,然而他所有想要說的話全部都被那個詭異的、根本不知道從何處響起的巨大聲響給打斷了,原本已經醞釀的水到渠成的氣氛也宣告gg,至少是不再能夠像是先前那樣,能夠讓他繼續把話說下去了。

    這一刻,即便是宴潮生這樣的心性和容忍度,心頭都忍不住生出了:這究竟都是什麼破事兒的……這樣的想法來。——但不管怎麼說,和顧棲的、兩個人之間單獨的相處,不得不因爲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暫時停止了。

    他的面色黑了至少一半,沉着臉將原本攏住了自己和顧棲的鱗翼收了起來。宴潮生擡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只見原本一片漆黑的殿內頓時亮起了千盞明燈,將一整間寬廣的大殿都映照的有如白晝。

    顧棲默默的看了宴潮生一眼。

    原來這裏其實是有燈的啊?那之前爲什麼非要搞那麼一個漆黑一片、至少僅僅以人類的視力來說,幾乎都要看不到東西的環境?

    真是一看就知道,有些人心裏肯定在打什麼見不得光的鬼主意。

    宴潮生以一種驚人的厚臉皮無視了顧棲的目光,姿態從容的朝着那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然後,他們看到的,是一具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何而來,又是爲了什麼纔會如此突兀的出現在這裏的,過於華麗和“高規格”了的棺槨。

    這棺槨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表面鑲金嵌玉,華貴非常。九條金龍分別攀附在棺槨上,更顯得華麗非常、尊貴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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