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擡棺-05

    鬼主微微的偏了偏頭。

    他先是有些疑惑和不解,隨後朝着宴潮生看了過去,微微挑眉。

    這一次,宴潮生的存在纔是真切的被他看在了眼中。

    “你說他的存在……是你的救贖?”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面上難得的有了些情緒的外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大概可以歸類爲“嫌棄”。

    他看着顧棲,像是在看自己家不能打不能罵,但是真的會讓人覺得頭疼和哀其無用的孩子,快要把“沒用”兩個字寫在眼睛裏。

    “你可真是……不見兔子就不撒鷹。”鬼主這樣評價,“既然這樣,那麼就自己去宴家看看好了,看你這一份讓我發笑的信任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他雖然並沒有很同顧棲他們交流,但是言語行動間,對於宴家的不喜已經毫不遮掩的就放在了明面上。

    顧棲接受了這樣的提議。

    便是沒有鬼主這個突然出現的意外,以及對方提出來的這個要求,顧棲自己之後也是要往宴家去走一遭的——他始終對於宴樂被關在漆黑一片的水池當中、剖開胸膛露出心臟的事情耿耿於懷,更何況宴樂還曾經語焉不詳的同他講述過那在宴家縈繞不散多年的陰影。

    “我真希望。”鬼主的笑容當中充滿了惡意,“當你在知曉了一切的真相之後……

    “你也依舊,是這麼想的。”

    十鬼將對於顧棲一上位成爲了王妃,就卷着他們的王要去人類的安全區這件事情頗有怨言——不,那已經不能夠說出怨言了,摩侯羅伽甚至已經是直接跳起來指着顧棲的鼻子,破口大罵他就知道顧棲這傢伙不懷好意,今天就是拼了這一條性命也絕對要讓對方好看云云。

    顧棲看他像是在看傻瓜。

    梵天不得不用力按住這個傻子,免得顧棲今天就給他們上演一個什麼叫做囂張的當場在鬼王宮裏面把摩侯羅伽給打個魂飛魄散。

    鬼主冷哼了一聲。

    於是原本還能夠逼逼賴賴的十鬼將們只覺得有過於沉重的壓力突然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那是根本無法反抗的強大力量,讓他們只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就已經跪了下去,用最溫馴順服的姿態跪拜。

    可是比起這種力量所帶來的壓迫感,更加讓十鬼將們驚訝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們面對着這樣的力量與壓迫,卻竟然恍惚覺得自己在面對着的是沉淵。

    是那孕育了他們,作爲一切天災和陰鬼的起源地的萬鬼之淵。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站在顧棲的身邊,之前根本沒有半點存在感的鬼主,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草草草!

    顧棲這種煞星怎麼還會有第二個的!還讓不讓鬼活了!

    “好放肆。”鬼主的尾音微微上揚,帶了幾分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的讚歎,“我的世界裏面,可沒有誰敢這樣對我……一個個的比鵪鶉都乖。”

    “畢竟。”他的脣角噙着一抹極爲奇異的笑,“我可是個有口皆碑的暴君。”

    宴潮生看了他一眼。

    有口皆碑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

    但他還是選擇揮了揮袖子,將自己並不怎麼聰明的愚鈍下屬們解救出來,同他們道:“我近些日子會離開鬼域。”

    摩侯羅伽當場暴起:“王!是不是顧棲又說了什麼矇騙您!您信我一句,這傢伙絕非善類,不懷好意、包藏禍心!請您萬萬要堤防啊!”

    梵天頂着滿腦門的青筋,將摩侯羅伽拽了回來鎮壓。

    你可閉嘴吧,不然他怕摩侯羅伽見不到鬼王宮明天的月亮。

    宴潮生非常自然的、放心的同十鬼將道:“我離開之後,鬼域內一應大小事情都由他來決斷。”

    此行只有宴潮生和顧棲前往宴家,因爲鬼主看起來對此興趣缺缺,本人描述是已經打過一次的怪懶的再打第二次,而且也不怎麼想看見宴家家主那一張令人作嘔的臉。

    更何況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他們的世界離開,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裏面,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宴家身上,他覺得是自己虧了。

    誰知道宴潮生還能來這麼一出。

    原本站在一旁的鬼主聞言,登時哼了一聲:“憑什麼?”

    宴潮生的語氣真誠又無辜:“鬼王選妃一事剛剛結束,所有人的目光依舊集中在鬼域。你就是七七,留在這裏,樹個靶子給他們看,纔不會打草驚蛇。”

    顧棲聽完了全部,微妙的偏離了視線。

    好像不是他的錯覺。

    宴潮生比起宴樂來……感覺內裏的餡兒全部都是黑的。

    可是再一回想他在靈魂碎片當中的遭遇,顧棲居然又有點不敢斷定,究竟是死後化鬼的影響導致宴潮生像是在墨裏面淌了一遭,還是宴樂原本就這麼黑。

    鬼主發出了響亮的嗤笑:“你就不怕等你回來後,發現這鬼域已經成爲了我的東西?”

    宴潮生看起來對此倒並不在意:“那也可以。”

    鬼主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了他對這件事情是真的不在意,難免心情惡劣了起來:“嘖。”

    每次看着宴潮生,他都會氣不打一處來。

    誰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表現的那麼像是被豬給拱了的水靈靈的小白菜。

    就很難繃。

    宴家的族地自然是在人類的安全區。

    不過,說是“安全區”,實際上又與尋常安全區稍稍有所不同。因爲宴家畢竟是流傳千年的天師世家,族內又世世代代子嗣繁茂,主家和旁支加起來規模更是不小,便索性並未定居於安全區內,而是自己單在安全區與鬼域之間的共存區當中,開了一片地出來,做舉族居住之用。

    即便是在安全區外的陰氣濃度逐年上漲、已經並不適合四級以下的天師涉足的如今,宴家自己立起來的結界也一直都在穩固安定的運轉着,頗有點佔山爲王的意思。

    “真是聰明的做法。”站在宴家安全區的結界外面,宴潮生這樣評價,“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發生過便會留下痕跡,只要交流過便會出現破綻。所以不若搶先一步,將所有的可能全部都控制在自己的範圍之內,沒有任何外漏的可能,自然也就談不上暴露。”

    “來,七七。”他朝着顧棲伸出手,“抓着我,我帶你進去。”

    顧棲於是沒有多少猶豫的握住了宴潮生的手,即便發現後者隨後開始做一些小動作,比如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的張開五指來,插入他的指縫當中,隨後緩緩相扣,也半個字都沒有說,像是一種無言的縱容和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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